阴天

假期结束了，阴天。

郑乾站在窗口看着在十字路上聚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他们又开始了忙碌，新的一年开始了，以阴天开始的。

阴天与人们的心情是搭配的，也许大部分的人都恋恋不舍地与闲适的假期告别，然后又把闹钟订在早上7点，被闹钟催命一般从被窝里爬出来，睁着惺忪的睡眼刷牙洗漱，穿衣，胡乱吃几口饭然后在灰暗的天气里出门，进入到格子间的小笼子里，一带就是一天，压力和吵闹随之而来，罩着每个人的神经，他从那些人的眼神里，从彷徨的车灯中依稀看到那些不堪和抱怨还有委屈，可是当绿灯亮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只能前行了，那些红色光光点点就汇成了一条血脉，咕咕流动在每个城市的主干道上，这是一座城市的脉动。

郑乾不想上班，但是他的焦虑明显减少了，尤其是在他换了一份工作之后。所以他好像更有了一份心情，一份旁观者的心情去看那些焦虑在城市上空滑动和聚拢在一起。

郑乾有时候在猜想，一个人的力量是微小的，但是如果一群人的力量似乎却能造成某些卓有效果的事件。比如今天的天气，那一定是几百上千万的心境汇聚在一起，让天空的阴云也聚拢在这个城市上空，是人们的心情把阴云吸引过来的，还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样的天气一定是与心情有着不可名状的、丝丝缕缕的联系。就好像清明时节经常下雨、也一样，雨里充满了哀思，化作一场雨与众生的心情回应。

就是在这阴天里，郑乾又踏上了回学校的路，他一路骑着自行车，穿行在大街小巷，与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自行车流擦肩而过，他仔细地嗅着空气，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味道，这应该已经不算是冬天了，立春已经过了，节气上的春天已经到了，而天气上也没有凌冬的凛冽，空气里开始有一些香甜的味道，湿润的泥土的气息，滋滋的蓬勃的生命在空气里酝酿流淌。那是大学里去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去崭新的实验楼做光学实验，那是光学仪器的气息，那是他独自背着背包绕着西湖一圈一圈游荡，同样是背包客的小女生相互低头浅笑那些发梢上带着的气息，那是他逃课在一堆小沙里寻找打火石，翻出来的一层层细密的金黄的沙子与阳光混合的味道，那是他和一群孩子在后山的田野里奔跑，小心翼翼地从一片片带着锋芒的荆棘里取下红彤彤的酸枣，酸枣在嘴里爆浆的气味。郑乾大口大口喘息着，这是他最喜欢的味道，熟悉而又孤独，他只能自己感受，而无法让别人欣赏，更何况别人又不可能感受得到，那里有完全一样的两个人呢？

郑乾又坐在了自习室里，这里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学生们还有一周的时间，他们也许在静静地等待假期的结束，也许在疯狂地玩闹来珍惜这仅有的假期，教室里也不再显得空旷，因为几个人聚在一起，几个女生占据着靠近暖气的一排，保持着三四个行列的间距，中间只有两个年级稍微大点的人坐在最后一排，电脑充电线横框在座椅和过道之间，他们正在匆忙地打字，键盘发出噼噼啪啪的有节奏的声响，郑乾坐在了靠近窗户的一排，能看到灰蒙蒙的天，在往前几排是一个孤独的笔记本立在正中间，它的主人也许去外面打水了。每个人都专注在自己身上，没有交流，仅有的眼神的扫视也是一闪而过的。

阴天，空旷的街道，安静的自习室，熟悉的味道，孤独是阴天给郑乾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