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经常住在农村的人来说两句吧:
第一,青储收购,如火如荼,乡村公路上动不动就一字排开百十量大卡车,青苗直接在地里收割打碎压包装车,送往养牛场做储备饲料。
第二,有人说,为什么只收小麦青储,不收玉米,是不是其心可诛。关于这一点,收购当说了,玉米也收,到了季节,一扫而空。
第三,关于农民的看法,知乎诸君能想到的,农民一样想得到,几乎所有人都在说,“这样搞两年,岂不是要闹饥荒。”
但是说归说,卖还是要卖,1500——2000一亩,比收麦子钱多,比收麦子事少,最关键的是,别人都卖了你不卖,到时候剩个三家五家,连收割机你都喊不到。人工收割的话……说实话,不如你出去打工,让它烂在地里。
第四,有很多朋友在高呼,粮食问题,国家生死存亡之大计!
对,那为什么不对种粮食的这群人好一点?
我们刚建国的时候,作为一个农业大国要发展工业建设,当然只有压榨农民,搞计划经济,把农村的作物压的低低的,把工厂的产品提的高高的,用剪刀差收割他们的剩余价值,让一个农民养六个非农业户口。
国家要发展,民族要富强,做点牺牲都能理解。
但是农业税就一直这么收到2006年,国家都富成这个样了,再收农民这点血汗钱有几个意思啊?
过去城市搞工业建设,农村给城市出义务劳役,每年农闲,每家出一人服免费徭役。我们这里是浚清疏通当地的运河,俗称“扒大河”。
国家穷的时候这样干,都能理解,但是这一下也是干到2000年之后,为什么我记得这么清楚,那是因为我毕业后还有幸参加过一次。
年底的时候周围几十个村庄,每户出一人。
腊七腊八,冻死寒鸦,也正是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的季节。
下水一腿泥,
出水一腿冰,
几千上万人在这里一锹一锹把淤泥甩到岸上,一干就是半个月。
住的是秸秆扎的工棚,
吃的都是自己从家里背的干粮!
最讽刺的是当时社会的机械化程度已经相当发达了,所以当你看到这些人在这泥水里摸爬滚打半个月就是为了完成一项用挖掘机两天就能做完的工作,真是黑色幽默。
你就会觉得这项徭役制度已经完全不是为了建设国家,而仅仅就是怕这些人闲着而已。
而就是这么苦,这么好的人民,投票的时候四个人才算一个整人。
这就是我们的人民,觉悟不高的人民。你去农村,你随便问一个农民,
“你爱不爱国?”
他大概率是挠头——不是爱,也不是不爱,是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爱国爱的最真挚的人,最迫切的人,都是网上的高层次人群。
而为这个国家奉献最多的一群人,他们压根都不知道自己爱国。
他大概率是挠头——不是爱,也不是不爱,是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爱国爱的最真挚的人,最迫切的人,都是网上的高层次人群。
而为这个国家奉献最多的一群人,他们压根都不知道自己爱国这个事。
现在的农村,18岁出门去打工,四海飘零身如浮萍一年休六天班。
娶了媳妇见不到媳妇,生了孩子见不到孩子,真正实现了少无所养,老无所依。
前一阵老爷们心善,见不得穷人受罪,勒令各大工地辞退五十五岁以上的农民工。搞的我们村一群老头染了头发才能混进青壮年的队伍去搬砖。
为什么?
是热爱劳动搬砖有瘾吗?
非也,是退休金一百多元不够花——一个老年农民工失去市场劳动价值,那迎来他的生活就是断崖式下跌。
城市啊,你不养老不养小,拿着农村人当甘蔗吃,吞进去的是青壮的劳动力,吐出来老幼的残渣。
残渣们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自己擦吧擦吧,说,
“老爷们再赏脸嚼一口吧,我这把骨头里还能咂么出点味来呢。”
所以说,别和我说大道理,别说什么一起做蛋糕,以后分蛋糕的屁话,我特么做了快一个世纪的蛋糕了,回头一看原来我特么就是个职业蛋糕人是吧?
所以说要分蛋糕,现在就分,分的清清楚楚,不分我就卖青苗。
闹饥荒是吧?放心,六十年前闹饥荒饿死的是农村人,但是现在我们农村人觉悟低了,饿不死了。
最后,牢骚归牢骚,这事还得管,基本农田保障是给人的保障,不是给牛的,我再抱怨,咱也别真走到那一步。
还有,我不是1450,我真种地。
人啊,有些话憋着也就憋住了,但是一说出口就停不下,所以我还得说,删了我也得说。
有人觉得我过度渲染了农民曾经的苦难,那我再说点超纲的,千里之外的事我管不着,我只说自己亲眼所见。
我的老家在苏鲁豫皖交界的一个小村子,不是富裕之地,也绝不是贫困山区。我们这里是小麦主产区,但是有条件的可以回家问一问,八十年代左右,苏北皖北鲁西南河南大部分地区,一个村有几家吃的起白面?
你得再种玉米,种地瓜,这才是咱老百姓的口粮。
麦子下来,挑最好的上交国家,不是咱觉悟高,而是次了人家不要。收成完,晒干脱粒扬灰筛净,装上车,大人拉小孩推,排着队往粮站送。
能利利索索送出去你都谢天谢地:土多了,拉回去扬,水分大,拉回去晒,更可恶的是粮站雇佣的一般都是当地地痞做监督,横挑鼻子竖挑眼,变着法的折腾你,看着这一群群良善百姓排着队的被流氓训斥,您心里怎么想?
关键最后几年去交公粮我已经不小了各位,我都上高中了,我也是《少年中国说》熟背与心的热血青年啊各位,看着这一幕,谁心里不凉?
自古都说,“开门五件事,油盐酱醋茶”,可是在我记忆中,只有盐才是生活必需品,其他那都是奢侈品。
八十年代的农村,医疗条件约等于零,那个时候要听说谁去住医院了,那是大事啊,因为一个人去住院了,也就基本等于说这个人快要死了。
死了都不去医院的更多,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同学的弟弟就发烧烧死了。那天去同学家喊他上早自习,一进门他妈在院子里哭,他爹用个草席把一个小小的人卷起来,夹在胳肢窝里准备去后山埋了。我那时候还小,我体会会不了一个父亲要亲手埋葬自己儿子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关键这不是旧社会啊,这是1988年的秋天,这是我们生在红旗下,长在甜水中的时代啊!
后来我上了高中,徭役依旧在,三提五统依旧在,白条依旧在,但是农民可以外出务工了,生活开始出现改善。而新的政策也有了,不是减税,是加税——屠宰税,人头税。
当然这个税最后没有落实,但是前期排查工作已经做完了,一个村子,每家有羊几头,有猪几口,有鸡几只,这都记录在案了。为什么最后没落实,我不知道,大概是阻力太大吧。如果落实了,我打个比方,就好比你租我的田种,产出归我,你外出打工的收入,也要有我一份。
自古以来没有这样的道理,说句不好听的,奴隶社会奴隶主把老百姓当生产工具,当牛马,但是牛马他也得自己喂养吧?您不能农忙让牛马干活,农闲再让牛马出去兼职喂养奴隶主吧?
我回应所有人,我确实不是职业农民,哥们我考出去了,但是我家里还有地,我爱农村,也愿意种地,农村也是我内心最终的归宿,那我也就有义务个责任为农村说点什么,例如,我要纠正部分人一个概念,现在没有职业农民这个群体了,现在是农民工——现在,没有农民不打工。
昨天早上,我父母商量要回老家卖青储,老实说我心里不赞成,原因很简单,我觉得我就是过了几天好日子,矫情了,我就是发自内心的觉得粮食是给人吃的,不是给畜生吃的,仅此而已。
但是我父母不这么想,他们还挺开心,觉得卖了个好价钱,反正吧,开心不开心,一时间他们也回不去,最近上海遣送外地农民工,光我们村就回去一二十个,情势很严峻啊。我们家一亩豌豆也熟透了,没法收,炸到了地里。
豌豆,那也是粮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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