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裤记

老公去年新做的一条藏青色条绒裤子，现在穿在身上有点肥了，给儿子试穿还有点瘦，看着连裤缝都整整齐齐的样子，觉着“让它退休”实在可惜，我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灵机一动，想着干脆把腰上缝褶皱松了，改给儿子穿算了，晓得现在服装店，不愿意接这种修改的活，就自己动手把裤腰和裤腿都先拆开了，我想着挺简单，到缝衣店让人家重新加工一下即可。

瞅着中午空，我拿着衣服直奔小区一个熟悉的服装店 ，看到我的到来，正在手机上网的女店主很热情的打招呼，当我说明来意掏出衣服后，女店主的笑容刹那间凝固，勉为其难的说，就怕人家不愿意干，我晓得女店主只是负责裁裁剪剪，做衣服都是按件交给手下两个打工的大姐做，没等女店主话音落下，一位正在蹬缝纫机的大姐热情的给我推荐“你去西面市场里看看，那里面有做这种零散活的。一听有门路，我直奔她指点的西市场，转了一大圈，只见订做窗帘、被罩等之类的店面有十几家，自己私下念叨，干这类活得只有修拉链或截裤脚的才愿意接，最后在一个偏僻的店面里，看到一个50多岁的老大妈正在缝纫机前忙活，面前是一堆小孩棉衣，我凑上去询问，人家连头都没抬，就一口拒绝“我不是缝破补旧的”，那个神情就像打发一个讨饭一样，我赶紧讪讪离开。

跑了这么远路，有点不甘心，我骑着自行车又在市场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一个临时搭建的小棚子里有一台缝纫机，一位40多岁的妇女正左顾右盼,脚边立着一个纸牌子，用粉笔写着“修拉链、截裤脚”，我一阵窃喜，终于找对“组织”儿子的裤子终于有望了，我挺直了腰板走上前“大姐，我有条裤子能给改一下吗？”

“改衣服，拿出看看什么样子”大姐很是热情，

我一听有门，忙不迭的把拆的乱七八糟的裤片掏出来

看到掏出的衣服，大姐闪亮的眼色瞬间暗下来，

“你给十二吧，改旧衣服费劲”

“做一条新的才10块呢”我欲给讨价还价

她立即不耐烦起来，不屑的说“拿走吧，我就是再闲，也不想挣这个钱”。

话说到这个份，咱还说什么，赶紧闪人吧

回来路上，又跑了几家店，不是说手头活多，就是人手不够，总而言之，谁都不愿意接这单活计，无奈，走人吧。

至今我还都沉浸在纠结和懊悔中：跑了贾汪城区的三分之一，去了十几个缝纫店，竟然没人愿意给我改一条裤子，有点沮丧，有点失落，更多的是后悔（自己也不差那几个钱，干嘛自作主张就把一条好好的衣服拆成了8片，还受了人家几个轻蔑的白眼），想起以前，在我不愿意穿旧的或补丁衣服时，俺家老娘苦口婆心念叨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的又三年的日子，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

80年代，我们家姊妹兄弟四人，虽然有父母辛苦操劳，日子过得还算充裕，但是一年里给姊妹四个都扯上一件新衣服确是一件挺奢侈的事情，那时穿新衣服的好事情往往都落在我这个老大的头上，用老娘的话语：会打扮打扮在十七八（大姑娘），不会打扮在屎抓抓（小孩子），那意思就是，新衣服给大孩子穿，小的吗，就穿旧的或补得就得了，一个家庭一件衣服往往是老大穿小退给老二，由此类推，直到衣服破的连不上线，舍不得扔，还留给婴儿做尿布。

记得那时我疯的像个半大小子，带着弟弟妹妹最喜欢和男孩子一起滑“滑梯”，就是从村子里人家新盖的平房楼梯往下滑，没几个回合，就把裤子滑破了，回家免不得会有“妈妈的一篓子牢骚和爸爸一顿拳脚”，晚上脱了衣服钻进被窝，眼巴眼望的看着娘就着如豆的小煤油灯给我们缝补衣服（如果补不好，明天就没办法出门了），并一遍遍苦口婆心的劝我们听话，别再不小心等等。

由于孩子多，家庭负担重，那几年记忆中的母亲总是每天晚上在灯下忙活：不是补衣服，就是纳鞋底做鞋子，第二天双眼熏得像大熊猫，后来条件好了，家里添了一架缝纫机，一到阴天下雨不能到地里干活，母亲就把机子搬到门口忙活的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再后来父亲出去打工，考虑到有三个姑娘的负担，竟然从青海一次性买了三架缝纫机寄回家留着给我们做嫁妆，当时我们姊妹三个还成了村子里许多大姑娘和小媳妇羡慕的对象，现在想来真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因为我还不到13岁，两个妹妹才7、8岁，仅10年不到，社会发展的程度和发展速度，不要说父辈就是我们也是想象不到，看看现在，谁还在家做衣服，做鞋子，就是60多岁老妈现在也学会“享受了”平时连针线都懒的摸，需要什么上街买去，大到衣服、被罩，小到袜子、鞋垫，自从有了尿不湿连尿布都省了，只要口袋不缺钞票，是要多少有多少，看中什么买什么，就是我们与服装店关系也仅限于买了条新裤子去截个裤脚而已，连修拉链的机会都不多，更别说是缝缝补补的事情了，回头想想我的这趟改裤子的遭遇，一点也不新奇，看看满大街的服装店，要么是翻新羽绒服，要不就是做全棉内衣，更多的是专业量身定做，像改衣服这种头脑发热偶尔为之的事情，应该是少而又少了。

晚上回家，鼓不住和老公发牢骚，老公一听就笑了，你这个傻老娘们这条裤子我不是嫌肥，而是不想穿而已，谁让你咸炒萝卜淡操心满大街的去改一条裤子，遇着熟人，不笑话你才怪，再说，你就是改好了，儿子愿不愿意穿还是一个问题呢，你呀，老公一脸的无奈。

想想也是，衣柜里别说老公了，就是我的衣服也得有一个加长排了，可每到换季还是一件件的往家淘，有些衣服不想穿了，可看着好好的，往往自己给自己找借口，然后理直气壮的束之高阁。

二〇一一年十二月二十日

天涯梦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