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人

一

    我站在十三楼的阳台上，望着对面的“我”，缓缓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我”低低地哼了一声，幽幽开口道：“杀了你，我就是我了。”我望着这个对面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一时间有些恍惚，回忆开始重叠，却怎么也回忆不出半点画面，我和“我”曾经经历过什么？为什么这个和我不差分毫的人却用陌生的眼神望着我？“我”是谁？我，又是谁？

      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吐的天昏地暗，我望着地上一摊粘稠的呕吐物出神，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一场阴谋，而“我”的出现，让这场完美的策划，开始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纹…

      我想暂且称“我”为W，毕竟除了眼神不同之外，我真的找不出我们二人还有什么分别。W要杀我，我应当逃走，但他在用刀刺向我的那一刻却停住了，喃喃道：“果然都是策划，都是阴谋…都是…”听到阴谋二字，对应了我心中一直以来的疑虑，我顾不上躲避，健步冲上前去扼住他的喉咙，声音几近嘶哑地问他为何如此说。

二

    我之所以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一场完美的策划，是有依据的。就像玩游戏的关卡，而且还在不断增加难度，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我就在不停地闯关。十岁时被困在浴缸却躲过了溺水，十二岁时摔倒在马路中央躲过一辆辆呼啸而过的汽车…只是这些似乎并不足以说明什么，引起我疑惑的是另外一点，我人生中，无论是哪一个场景，都仿佛是经历过无数遍，就像是在一个节点按下了暂停键后又按下了循环播放，直到达到预期的效果才继续进行，我无数次感受到十岁时溺死在浴缸的窒息，却又无数次从窒息中醒来，直到我顺利躲过那次溺水，我无数次体会到十二岁时摔倒在车流中被碾压的痛彻心扉，却又无数次从支离破碎中重归完整，直到我穿过车流。我曾怀疑是不是有平行世界，让我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我，直至今天我看到了W，急于证实我的想法。

      W见我如此急切和冲动，竟把已经架到我脖子上的刀收起，“你想知道什么，总得让你死个明白。”此刻的我已经顾不了太多，多年的疑虑似乎能在今天得到解答………

      谈话开始……

三

      谈话结束。半晌，我没有缓过神，“试验”人？我这过了半辈子的人生，竟然只是别人程序中的试验？我居然只是一串代码？据W所说，现在已经是60世纪了，这个时候的人们可以看到自己所要经历的一切事情，人生就像是一个报告，出生后随身携带，上面记录了一生中将要遇到的所有问题。有的人报告上显示30岁车祸去世，有的人显示2岁溺水而亡，总有些人想要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于是便有人研发了可以培养“试验”人的技术，通过在程序中培养无数个“试验”人，给它们设立和自己人生遇到的困难一样的成长关卡，让它们在程序中运行，升级，培养，有的“试验”人在程序中突发错误而亡，有的“试验”人因条件不足而跌入循环，永远无法跨过困难，而在这种不断的选择中，最终会出现一个跨过所有困难条件设置的超级试验人，这时候，培养“试验”人的本人，便会将装有超级试验人程序的芯片，植入自己的脑部，帮助自己度过人生中的大劫大难，达到获得成功，甚至延长生命的效果。

      显而易见，我和W，便是同一个人设置的程序中的两个“试验”人。

四

      我开始有些嘲笑自己，自己那么努力过的人生，竟然只是别人的一串代码，一个程序。可这和W要杀我有什么关系呢？原来，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后，无数的“试验”人在程序中死亡，我和W是这程序中最后的两个“试验”人，这也意味着，我们经历了如此多的关卡磨难后，其中有一个，可以有资格作为芯片嵌入原生本人的大脑，去过一段一定程度上的真正有意义的鲜活的人生。原来，W是想要成为超级试验人，打破这个桎梏，去看真正的人类世界。我多年的疑虑已经解除，不由得感叹这个程序主人的命途之多舛，也不想继续毫无意义地活下去，不如成全他吧。

    “你可以杀了我”，做好一切准备的我平静地对他说，W似乎有些惊讶，但随之而来的是他眼神当中的狠辣，他仿佛觉得这一切来的太过容易，自己终于可以过上鲜活的人生，殊不知我做这个决定并不容易，经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我宁愿做一串无效的程序代码，也不愿意继续这样毫无意义地人生了，所以我才同意他，杀了我。

五

      当他握着刀的手向我毫不留情地挥舞而来，我还是闭上了眼睛，让自己沉浸在即将死去的世界中，我仿佛听到了皮肉裂开和血管崩裂的声音，身体开始轻飘飘地，耳边似乎回荡着W得意的笑声，这一切越来越朦胧，越来越模糊…我终于…死了吗？

六

      我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十三楼的阳台和对面长的和我一模一样的W，循环开始，一切重演，他要杀我。望着这熟悉的一切，我突然明白，这个程序的主人，人生中需要渡过的最大劫难

      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