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

离娘家远，我一般每隔一两个月回家一次，少则住两三天，多则住五六天。

每次回家前，我要提前一天给家里打电话，问爸妈有什么需要买的，毕竟我在城市，比在农村买东西方便。

大多时候，爸妈会说，不用买什么东西，家里啥也不缺，小卖店卖啥的都有。

我知道，卖啥的都有，是指能满足基本生活需要，他们对生活质量要求不高。

我一般买好多他们爱吃的东西，爸爱吃鱼，就多买几样鱼，爱吃涮羊肉就多买些羊肉，或者买一些院子里不常吃的青菜，妈在吃饭上不挑，吃啥都香。

回家前一天，妈会忙个不停。先是会把被子拿出来，冬天放在炕上炕热，别的季节拿到外面的晾衣绳上晾晒。然后，拖地，擦灰，把屋子尽量收拾得干干净净。

还会把碗柜里的碗碟、盘子都拿出来烫洗一遍，这些东西不常用，她家平时客人不多，吃饭也简单，用几个碗，两三个盆就够用。

每次我回去，会做一大桌子菜，叫来哥嫂们来吃个饭，才用到这些盘子和碗。

我知道妈年龄大了，还有腿疼的毛病，不想让她多干活。对她说，不用收拾，我回去干就行，但妈不听劝，每次还是忙个不停。

上次回家之前打电话，妈说，他和爸去地里拉玉米秸秆，可能不在家，把钥匙放在一个地方，让我自己开门就行。

我说，你俩都80多岁了，就别干了。妈说，爸帮五爷家割玉米，他家的秸秆不要了，扔了可惜，拉回家能烧火。

回到家，发现爸妈在家。我问，怎么没去地里？妈说，明天再去拉回来，怕我进不来屋。

第二天，哥哥开着农用三轮车，爸妈跟着去地里拉秸秆，我非要去，妈说啥也没让我去，说我胳膊疼，没劲，他俩老干活，没问题。

他俩也是逞强，回来的时候，看他们也累得气喘吁吁。

妈过日子仔细，啥东西也舍不得扔。每次回去，我总会给她扔一些东西，又不敢当面扔，怕她大声斥责我。

有一次回去，看见后窗台放了一个的大碗，碗里是炖的茄子，像是放了酱油，黑乎乎的，我闻都没闻，不知道是不是坏掉了，心想，这哪能吃，趁她不背，倒进垃圾桶。

过后，妈问我窗台的茄子哪去了？我说，扔了，那还能吃吗？妈说，怎么不能吃，都是油酱做的，也没坏，这时候一桶油多贵，不能浪费。我说，下次注意。可是，下次回去还是会扔一些东西，妈还会数落我一顿，教训我一番。

她家的冰柜总是满满当当，东西用塑料袋装好放进去。

妈妈万物皆可冻。里面不只有给他们买的鱼、肉、鸡，还有夏天的豆角，（豆角需要用热水焯一下，晾凉之后才能放），嫩玉米，秋天的大枣，葡萄等等。这些都是自己家院子里的，吃不了，就冻上，等以后吃。

每次回去，妈用水给我缓着能吃的东西，还说，是特意给我留的。我说，新鲜的都不爱吃，谁还吃冻的？妈说，这是自己家的东西，味道好。

如果不让妈冻，她还会和你吵架，反正她已经形成了习惯，就由着她了。

爸妈身体尚可，两个人自己过，尽量不连累儿女。两个哥哥住在村里，只是偶尔过来看看。

两个人做饭配合默契，做饭烧大灶，妈妈淘米爸爸烧火。做菜用煤气罐做，一般是由爸爸做，因为妈妈做的菜爸爸不爱吃。

每次我回去，妈会向我抱怨，你爸做菜使劲放油，一放一大摊，你说这日子还过不过，真是祸害人。

我说，这时候谁家还在意那点油啊？咱家又不是没有油，有人做就不错了。如果被爸爸听见，爸爸会为自己辩驳，做菜不放油能好吃吗？就你这老脑筋，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那么仔细。

我每次回去，看见厨房里摆了好几桶豆油。

别看他对自己抠，可是对别人却很大方。

侄女结婚的时候，作为爷爷奶奶，他们花了不少钱。侄女也不糊涂，逢年过节会带着孩子来看望他们，他们也不差事儿，过年会给侄女的孩子包一个大红包。

邻居的女主人比我大几岁，家里爱人生病，孩子在外地打工，有时应急会向妈来借钱，妈会跟慷慨的借给她。我说，你不能借，不还你咋办？妈说，上下院住着，谁没个难处，再说人家每次也都还了，没事。

她那样说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很狭隘，思想境界还不如一个农村老太太。

妈的眼里总有活，相比较来说，爸有些懒。爸在园子里干活累了，进屋歇一会儿，有时看一会儿电视，有时喝杯水。

妈会让爸去喂喂狗，扫扫地，去关后门……爸总是不耐烦地说，你一天到晚怎么老有事？就不能让我歇一会儿？妈会说，赶紧去，你闲着也是闲着，我怕一会儿忘了。爸嘴里嘟囔着，也会不情愿的去做。

两人几乎天天因为这些琐事儿拌嘴，我们都听习惯了，每次看到他们这样，只是在一旁笑，这可能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吧。

最喜欢秋天回去，屋子前面是一个封闭的隔间，可以遮风挡雨，里面搭了横杆，上面挂着细长的豇豆，葫芦条，还有一串串红辣椒，红姑娘。地上堆着黄澄澄的玉米，还有妈晾晒的干菜，看着就红火。

家里一有城里的亲戚来，妈非常慷慨，夏天拿青菜，什么黄瓜，豆角，茄子啥的，自己去采摘。冬天菜窖里有大白菜，萝卜，土豆，干菜等，她会问人家要什么？客人临走前，把东西装好，给他们带回去。

每次我走之前，妈也会准备不少东西，大袋小袋地装好，我只是拿了其中几样回去，弄的妈很不高兴，说我不会过日子。告诉我，挣钱不容易，哪能天天买菜吃，不能乱花钱，要我攒钱给儿子娶媳妇呢。

妈是农村妇女，只有小学文化，她不会使用电子产品，看电视，也只爱看养生节目，每天早睡早起，在家里操持，她把日子过得丰富多彩，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还不如妈过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