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六年级的时候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
男人开着车,外面下着一点小雨,刮雨器有一阵没一阵的动着,我看着他映在窗户上的样子,颇显悲伤。
他打破沉默,说:“你喜欢写东西?”
“嗯”我点点头。
“我给你讲个故事?”
“好。”其实我知道他要讲什么故事,他要讲他老婆的故事,他们夫妻不睦许久,我知道。
“大学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和所有的故事开头差不多,他们相遇了。
他这句话一出,我也知道,这个女孩子不是他的老婆。
“你知道吗?”他讲的很认真,语气都分明了不少:“我一开始见到她,其实我也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莫名觉得她很好,我跟朋友要了她的电话号码,但是真的,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他怕我不相信,一直强调着,“我给她发信息说,我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我就是想认识她,想和她成为朋友,如果她愿意,她就回我的信息。”
“后来啊,我们每天都发着信息,打着电话,”他说到这里,那些回忆里美好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你知道那时候我要花多少电话费吗?”
“我真的很喜欢她。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她,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长长的头发,哇,你懂吧,男人心中的女神!”他讲到这里很激动。
“后来呢?”我问他,每个故事都会有一个结局。
“大学毕业了,”他的眼神又开始暗下来,“她是独生子,她顾家,必须回去。”
可我知道他不是独生子,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一个弟弟。
他接着说:“家里生意需要我帮忙,我爸一定要我回家,我也只能回来了。”
他笑的很可怜:“你知道,用现在的话说,我们就是和平分手。”
然后他开始冷漠地叙述着后面的情节:“后来我拖了好一阵也没有结婚,年纪上去了,我爸也催,就安排相亲,那我也去了。”
“那时候相亲的女孩,说是个老师,人品什么的都挺好的,我一听,老师是不错,那就去见吧。”
这里我知道,这个人是他的老婆。
“见面相处了一阵子,是那样吧,没有哪里感觉多不好,也就那样。”他没有什么表情,“有一次吧,我妈说腿不舒服,腿老是冷,她还给我妈买了个泡脚桶,电动的呢,那时候,这可是个贵东西。我寻思着这女人还挺孝顺的,那就结婚吧。”
“谁知道她藏了这么久啊。”他愤愤的说:“对,长得也丑!”
长得丑,他经常这么说他的老婆。
我忍不住插嘴:“既然她长得丑,你怎么还跟她结婚呢?”
这时候他憨憨笑了下,“反正关了灯一个样。”
其实当时这句话我因为年纪还小也没太听懂,但是现在一直觉得这话可真是经典,时常想起来。
他笑完了继续讲道:“这人进了我家吧,疯狂拿我的钱,我的东西,店里的东西,都拿出去卖,我的钱包,所有钱她都要拿走。所以我就不带钱在身上,我也不把钱放在自己这里。她还老是问我,怎么你妹你弟那么有钱,你一点钱都没有?”
他可能不知道他因为生气连车速都变快了不少,“生了一个孩子吧,明明现在还年轻,又死活不肯再生了。而且你看看她都怎么教育孩子的,每天都在骂孩子,说脏话,我都想象不出来,你知道吗?你一个老师怎么能说出来那么多脏话。”
“反正现在就这样了。因为她,呵,你知道吧,家里本来就是家,哪用得着锁门什么的,因为她现在整个家里人都在锁房门,就怕她去偷什么东西。”
他叹了口气:“我爸也说了,想怎么样以后都随便我了,不会再逼着我了,包括离婚。”
气氛有些低沉,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安静了一会,他又说话:“其实我后面约她见了一面。”
我知道,他说的是大学里那个前女友。
“她不像当时那么漂亮了,她剪了短头发,嗯…怎么说呢,她嫁的不好,家境不太好,但是她每天很累很努力的工作,很认真的带孩子。”
“我问她,你不累吗?”他像申请互动一样,问我说,“你知道她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我期待着他的回答。
“她说为了孩子,再怎么辛苦都是应该的。”说到这里,他激动不少,“如果我的老婆,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也能这样对家庭,你说,我得有多幸福。”
那一刻连我听了都觉得很感慨很悲伤,这个不幸的男人,差点把我眼泪都骗出来了。
恰好我到了要下车的时机,我跟他讲:“别怕,等我以后写一个故事,纪念你和她的故事。”
他笑的很开心,回答我说好。
我沉溺在这个故事的悲伤中好一阵,心疼他因为父母不能娶自己爱的女子,也心疼他遇人不淑娶到了这样的老婆。
由于太受感慨,有一次遇到他妹妹时,我也感慨着这件事,感慨着他错过的爱情。
谁知道她很不屑的讲道:“这事能怎么说,其实不怪别人,如果他当时坚持娶那个女人,他能娶不到吗?是他自己放弃了。”
那一刻我脑海里幻想的所有甜蜜和命运突然瓦解了,我有种,像是被欺骗了一样但又不一样的感觉。
每一个故事都有两个结局,你说的结局,他说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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