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

文/不过三倾

18岁高考后的那晚，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走向了田径场，校园的路灯也熄灭了，似乎在静静聆听着这最后一场告别，今晚她没穿校服，穿了一条蓝白相间的长裙，一双白色的她最喜欢的凉鞋。"万一他会来呢？"她对着自己喃喃说道。风在撩拨她的裙子，弄得脚踝痒痒的，她静静地望着，望着风来的方向，看有没有把他吹来。

大家吵吵闹闹地围圈坐下了，她也在朋友旁边坐下了，和大家笑笑闹闹，眼睛却总是不经意地瞥着田径场大门的方向。"誒，怎么出现了一个人影，是他吗？好像，是吗？对!真的是他"周围的同学似乎也发现了有同学来了，纷纷叫着她心里曾经念过千万遍的名字。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了，离她不远，目光偶有交接。不记得是为什么了，突然轮到他表演，他说:"给大家唱首歌吧！五月天的《星空》，放个伴奏呗"。她看着他唱，天很黑，她用尽了眼里的光看着黑夜中的他，这首歌她第一次听，不知道他唱得好不好，但她知道他唱得很开心也很认真，像他从前在课桌前写作业时的神情，也像从前在阳光下抬头用拍子接住在空中跳脱羽毛球的模样……

天空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它大肆渲染着这场道别，纵情地漱漱落泪，同学们四处奔散，后来统统跑向了唯一的避雨处。没想到的是，那晚有人在那边过生日，不见光的夜晚里那几抹烛光显得格外耀眼，而后那个避雨台的所有人都为那个陌生的女孩唱起了生日歌。她隔得很远没有看清女孩的模样，但她知道她很讶异也很幸福，那一刻她又是多么羡慕，那个女孩收到的众多祝福中有一位男孩不经意的祝福呢？"嘿，在想什么呢？待会我和他送你回去吧？没伞了，我送完你，再送他。"朋友说。"嗯，好，我们走吧!"她假装镇静，把白色的有点滑滑的凉鞋脱了，夏天的地板还有点温热，落在地上的雨水趁机粘上了裙子，在蒸发前对它诉说来自天空的爱慕。他们三一路聊着，同往日在学校的林荫道碰到一般。可她多希望此时再慢一点，路再长一点，再不然脚若是受伤也可，这样他们或许还能一起最后去一次学校的医务室，可终究是不能了。"我们送你到楼下，待会你自己上去咯，待会我怕没公交了"朋友说。"嗯，好，谢谢，待会路上注意安全。"她不由自主地机械般的答到。"等一下"她险些没控制住自己要趔趄的身体。

"这本书送你。"女孩说

"对我那么好?"男该半开着玩笑回答道

"可不是吗？"女孩也顺着她的语气接下去，心想，我何曾对你不好过呢？一楼的灯没亮，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她知道他肯定还是和从前他收到她送的生日礼物一样，笑笑着接受了，可她多么想再看清一次呢？他们礼貌的告了别，她迅速上了二楼的楼梯口，那里有一扇窗户，路灯下夹着雨滴格外清透，借着光她看清了那把伞下那个熟悉不已的背影，这个背影阳光下见过，雨天也见过，阴天也见过，这些背影曾多少次像诅咒般令她驻足和躲藏。

她打开房间的灯，亮起台灯，把屉子里的明信片拿出来，明天他们拍完毕业照就散了，把想道别的话都静静写在了这张小卡片上。但是唯独给他的还没写，那晚她彻夜失眠，她想起几个月前她因为考试没考好借班长的手机给他打了52分钟的电话，那个电话的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总之这个数字是刚刚好就留在她心口了，她早已记不起打电话的内容了，她只知道考试没考好的难过早就不觉间被他扫尽了，留下的快乐和悸动足够让她应对未来的许多灰色心情。她还想起第一次遇见他的场景，他转身过来对同学说话，阳光打在他身上，那一刻他自然放下书包的姿态，和身上灵动的气息就这样让她着迷了三年。她还想起她第一次语文课作文被念前的那个午休，阳光里的灰尘不安的飞舞着，她很紧张，因为在讲台上看到他的身影太多了，他总是那么优秀，而她居然这一次要站在他多次站过的舞台，在上面做耀眼的主角，他会在下面为他鼓掌。她记得作文念完那一刻有人哭了，可她难忘的是来自他嘹亮的掌声和回到座位上他唯独给予她的大拇指，她想起越来越多的事……

凌晨四点她打开台灯，拿起最后一张精心挑选的明信片上面写道"言，我喜欢你……愿再与君遇"。

落款:三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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