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怎么说爱你（一）

要我怎么说爱你。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了这样。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一旦确定，就很难改变。

就像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一句“我爱你”。

然而我知道我深深地爱着你。

又或许那不是爱。我只是在计较着你的爱。

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我想，我应该是你的冷皮大衣吧。不曾说过一句温暖的话，不曾做过一件让你温暖的事。就连你47岁生日那天，我也假装骗你那一束粉红的康乃馨是我男朋友送的。

伪装得一丝不漏，你也深信得毫无保留。

你伤心过吗？

如果说生命是一场盛大的遇见，那我们前世该有多么纠缠，今生才做成了一对母女。我多么想牵着你的手，挽着你的腰，大步走在充满人流的大街上，笑谈着橱窗里的花花绿绿，试穿着最新上市的高跟皮鞋，逛一逛最新鲜的菜市场，然后一起拎着菜篮子开开心心回家，像一对正常母女那样。

可是我不会。你也不会。

一开始的时候你会嫌弃我的笨拙，嫌弃我小孩子似的品位LOW，不成熟。可是等我长大的时候，我们还会在一起吗？也许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也没有。两颗心莫名地就有了些隔阂，不曾相互依偎。就像两根不曾相交的平行线，在彼此的时空里对望着。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重新给你一次做母亲的机会，你会怎么样对我？我想，我应该会做一个乖女儿的吧。

可我依然不会让你插手我的人生，干涉我的自由。在选择做你的女儿和过我的生活之间，我还是选择了我自己。多么希望你能理解，多么希望你可以早些明白“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不会为任何人而生，我只想为我自己而活”，这样一个浅而易显的道理，然而你却始终不懂得。

你总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要有什么用；你总说，女孩子要嫁一个好人家；你总说，我是姐姐，要多让着弟弟一些；你总说，你走之后，我要支撑这个家……

可是，妈妈，我早已厌倦了你为人妻为人母的外加贫穷的生活。那里满是对生活的抱怨。我从来不曾见你开朗地大声笑过，也从来没有见你对外每一个你讨厌的人发出一次怒吼，哪怕是一次邪恶地轻蔑。你把无数次的情感垃圾带回那个家里，好像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对你有所亏欠，然而真正亏欠你的始终是你自己。你怕回娘家，更怕接受外公外婆舅舅舅妈的馈赠或补给，于是乎，我们和他们隔离，感情淡得就像一杯白开水。后来再怎么拉扯，也都是彼此带着面具般地相互寒暄。有时候想想，妈妈你好可悲。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从来都不是靠物质来衡量的，更何况那是你的父母和哥哥。你的逃避只是在掩饰你虚有的自尊和不堪脆弱的太过敏感的心灵。可，为什么要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今天吃饭的时候，你开心而又满足地对我说道，等弟弟寒假回家的时候，你也要把他的牙給整一整。

你知道当时我听了有多么地不开心吗？而这一切不过是源于半年前我拿着自己的钱花了5000元整了四颗牙。

而在你看来，我拥有的东西弟弟一定要拥有。就像小的时候，你总夹菜在弟弟的碗里，却从未对我说过一句，你多吃点饭，这样之类的话。而弟弟有的东西我却不必要有，因为他是男孩子呀，他是你和爸爸的根啊……

很可悲吧。是的，很可悲。

后来长大了些，也曾试探着问着些这些问题。你总是冠冕堂皇地说着些什么，说我身体好弟弟身体弱要多关心一下他什么的。可是，妈妈，强的一方就有被忽视的理由了吗？难道因为足够有爱，所以你就不必爱我了吗？如果是那样，我多么希望小时候体弱多病的那一个是我。

想想这又会对你多么残忍。

同样的问题，每次被问起“爸爸和妈妈你最喜欢谁的时候”，我都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答，“爸爸”。是的啊，就是爸爸，所以我说。

可你为什么就不能大大方方地给我一个答案，你就是疼爱弟弟比我多一点。

又为什么在我每一次对你满怀希望，以为你快要最爱我的时候，又一下子把我打回无底的深渊。

要我怎么说爱你，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