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养老院,永远不知道某些老人的生活状态只有四个字:”晚景凄凉”。
2011年,我的叔叔去世。晨起上卫生间,就没能出来,人是栽过去的,眼镜片碎了一地,等家人发现时已经回天无力。留下我的婶子和那间空空的屋子。
下葬时,我的堂姐哭得站不起来,反复说着,我没照顾好你,可是叔叔再也听不见了。在他最后一次住院时,向女儿哭诉过,“自己照顾半瘫的妻子数年,连三岁小儿都不曾帮过他。”这是他最后的怨念。
年轻的时候,婶子怀疑叔叔有外遇。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厉害的时候我叔叔会抓电线,要自杀。
60岁的时候,婶子脑梗,坐了轮椅,依然不消停,她会怀疑保姆和我叔叔有事,不依不饶吵闹不休。可怜我叔叔在最后的几年过着最难过的日子。
家里办完丧事,决定我婶子的去留,儿女商议着接婶子到外地生活。因为老家是不能呆了,小堂嫂根本容不下她。撂了一句狠话:“去了,就别想回来。”
一辆火车承载着我的婶子未来的老年生活呼啸着到了异地。
异地的堂哥身子不好,长年吃着中药,根本在家中无法侍奉母亲。而堂姐工作在野外,偶尔才会到城市的家里歇息,无奈之下,选择了养老院。一月3800元,吃药1000元,还不包括诸如洗衣粉等零碎的费用(养老院不供给),一月5000的费用相当于一个人的工资撑起所有的养老钱。
那家养老院位于城市偏安静的地方,隶属于一家医院。设施很齐全,婶子在四层,属于不能自理区。
进入此区有一道门,常年锁着。家属探视时,必须在门外候着,等里面的人开门才能进入,如果想带着老人出来转转,需经过院方签字后,方可领出。
进门是一个接待台,有一个护士守着。接待台的背面是护理、洗衣、餐厨间,连成一片,位于大厅的中央,老人的卧室围在四周,每个房间6张床,三张背靠背,配一名看护,皆是强壮些的男或女看护。毕竟抱上抱下需要体力好的人,平时老人的日常生活就由他们照顾。
上周我到养老院看她,中午12点不到,餐桌旁聚了很多老人。或痴,或呆,偶尔能走动的,也是步履迟缓,趴在桌上的更是感觉精神无力。
婶子再无了以前的敏锐与犀利。她歪在轮椅上,张嘴不能言,只能听到气流的嘶哑声,与叔叔吵闹了一辈子,如今只能眼含热泪对着儿女说三个字:“想回家。”
可是,家在哪里呢?
丈夫故去,家中冷清,谁能容你想哭时就哭,想闹时就闹。你闹得他余生不得安宁,早早离世。
世上独留你一人。独独一人,气不得,骂不得,恨不得,怨不得。生命的列车终要徐徐靠站。
墙角有一个老妇人,身着黄衣,花白的头发剪得极短。坐在轮椅上,不停地站起,坐下,站起,坐下,嘴里念念叼叼,试图脱离绑带的桎梏。
旁边的看护给我们解释说。此人能行走,只是老撞到墙上,一个看护要照顾6 个老人,无法长期跟着,为了安全只能绑起来。她的女儿曾带她看病,只是没人能摁住她,根本做不了任何检查,所以只能带回。
家里人说她年轻时什么都不用操心,家里大小事务都由老公处理。如今不到60就成了这般模样。进了养老院,她老公没来看过她。不知有怎样的故事,半生相陪也抵不过现在的决绝。
看着这样一位不算老人的老人,心中会感到害怕,害怕有一天自己成了这般模样,人还活着,精神却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只有层层雾障,再无光明可言,如果她有清醒的那一天,会不会选择离去。
坐在我婶子旁边餐桌上的一位55岁的女子,据说得了脑梗,两眼无神,神情呆滞。看护说别人说什么她都明白,就是有些时候吃饭或做事需要在旁告诉她做些什么。
在饭点上,我看着她无力地垂着头,一点点将饭喂进嘴里,动作迟缓,看护将菜与饭和在一起,省了她夹菜的麻烦,只需用勺子一勺勺喂进嘴里,机械而无力。
55岁,对于中国大多能活到七八十岁的老人来说,是不是年轻了些,家中无人照料,请了N多保姆也无济于事,只能送到此处,过完余生。
看到这些老人,会不会感觉沉重,在年轻的时候,可以挥霍青春,可以肆意折腾,夜夜笙歌,吸烟买醉。不规律的生活毁掉的岂止是你的前半生,还有一个不堪的后半生,等着你的终是无处话凄凉。
大厅里一声大吼打断了我的沉思,那是一名老人为了自己的座位,与旁边的老人发生了争执,那个座位被他看得很紧,不许旁人侵占,只许一人独坐,那就是自己。
属于他的空间,在养老院里,只有这么一把椅子而已,不可侵犯,不容亵渎。
年轻的你,会不会在将来住进养老院,找一把独属于自己的椅子?
也可能,你已经浑然不知身在何处,不知道自己的空间在哪里,或者你没有意识去找寻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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