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前面不远处,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只宠物狗迎面走来。
她走近我面前时,我无意的瞄了她一眼,然后擦肩而过。这一眼,像是触动了我某个记忆点,这女人似曾“相识”。
我脑海里的相册快速地翻动着, 寻找在流逝的岁月中曾经遇见过的人物肖像,终于定格了她的形象—— 吕芙蓉,一个“风尘女”。
我回过头看着她的背影,年龄应该有五十多岁了,身子有点佝偻,一头染就的淡黄色的散发披在她的头顶。一身早已过时的连衣裙,裹着她枯瘦的身材。难道这就是二十多年前,我曾经见过的那个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
那时,我在省城一所艺术学院美术系就读。学校离市区不太远,每逢星期天,我都会到市区逛逛,顺便买些画笔颜料什么的,或者到新华书店看有关绘画方面的书籍。
一天,我走过一家电影院时,停下来看看墙上的电影海报,我发现海报上写的字体很丑。电影院大门旁边有一间专门写海报的房间,一名中年男子在写字。我走近他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写,一看就知道他是个不懂写字的人。
“老板,你们应该有专门写海报的美工吧?我看你写的字很费劲。”我问那中年男人。
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有,但是前两天他不干了,嫌工资低。现在一时找不到会写字的人,只能自己写了。”
“我能帮你写吗?”我说。
“你行吗?”他问。
“我是美院学生。”我说。
“那肯定行,好,你来写一写。”
我接过他手上的排笔,另外拿来一张白纸,专注地写了起来。
我写好了影片名称,再做些润色,一张电影海报完成了。
“你写的字比之前的那个美工写的漂亮多了。”老板赞叹不已。
我和老板随便聊着,知道老板是本地人,这是一间私人承包的电影院。聊着聊着,老板说,“你能每天都来写吗?我给你工资。每个月800块钱。”我说行,我可以用课余时间来写。反正我们学画画的,自由支配的时间多,我每天下午都来写。
我无意中找到了一项挣外快的工作,心里有点高兴。虽然钱不算多,但也不是干体力活。涂涂写写只要个把小时就搞定。
电影院的生意很好,看电影的人大多数是双双对对,有夫妻,有情侣。也有一些既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侣,只是女的陪男的看电影,这是一种交易。
每到晚上,电影院售票处门口就站着不少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她们打扮时髦 ,风情万种,丰韵欲滴。有的故意把领口开得很低,半座柔峰挑战性地显露着。
这些女子,以她们的姿色吸引男人。用她们的风情,迎合那些心总在午夜漂泊的男人。
有一个星期天,我画完了一幅比较大的电影新片宣传画,画了一整天。傍晚 ,老板请我共进晚餐。席间,由于好奇,我向老板问了那些“陪看女”的情况。他说,这些女人都是来自省 外的一些贫困地区,她们有姿色但缺勤劳,不肯吃苦,不想打工。来电影院陪男人看电影,既轻松又赚钱。
可能是经常来电影院写字的缘故,那些美女们也和我混了个熟脸。有一个叫吕芙蓉的女子,她与众不同,比较文静端庄。别的女人打扮得妖里妖气,她的穿着比较传统。
有一个星期天晚上,在电影院售票处旁边,我试探着问了一下吕芙蓉:“你们陪看是怎样收费的?”这是个隐私的问题,我认为她不会回答。
“单场50元,午夜100,通宵200。碰到好的客人也会多给一点。你要看吗?”她跟我开玩笑。
“我是学生,没钱。为什么你不找个稳当的工作呢?”我问。她笑而不答。
“陪看女”看似轻松赚钱,其实她们也有苦衷。一个礼拜六晚上,电影院放映新片。我不回学校,在电影院看电影。因为和老板熟了,可以看免费电影。
第一场电影放完后 ,我走出大门,看到门口围了一群人,我也过去看看 ,只见有一个女子坐在地上哭泣,我仔细一看 ,是吕芙蓉。
在人们的议论中,我知道了原因,原来吕芙蓉陪看的那个男人,看完电影后借口不给钱,起身就走。吕芙蓉追出去跟他要钱,他不但不给,还打了吕芙蓉一巴掌。
我虽然认识吕芙蓉,但此刻对于她的遭遇,是同情还是鄙视?只能什么都不说。
我每天照样到电影院写字 。我发现那些“陪看女”中又来了许多新人,一些“旧人”不见了,也不见了吕芙蓉。可能一些人觉得这碗饭不好吃,另找别的生路去了。
一天傍晚,我从电影院回学校,经过一家银行的路段,看到马路旁边站着几位摩登女郎。我知道,这些都是“站街女”,她们站在路灯下,等待看客。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吕芙蓉。
从“陪看女”“到站街女”,虽然环境不同,但性质是一样的,都是风尘人生。
昏黄的路灯,映照着“站街女”时髦的衣着和粉饰的面容,她们的内心世界或许也与路灯一样昏黄。天生丽质是她们的资本,可是她们的资本投资取向错了。这也许是她们人生观与价值观的驱使。
…………
二十多年过去了,这座城市上空的云,变幻无穷。那些靠出卖色相过日子的女人,就像一朵花,从明眉鲜瓣到衰败枯落,所经历的辛酸苦辣,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就像吕芙蓉一样,漂泊在风尘里,到了人生暮年,只与一只狗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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