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是蔡裴俊和唐逗逗拜天地、摆喜宴的一天。下午,宴会厅里人头攒动,宾客们在新郎新娘的巨幅画像前伫足、拍照留念。有人带着孩子,见到新人们寓祝他们早生贵子;有人高谈阔论,在人群里分享他们琴瑟和鸣的故事;也有人远道而来又匆匆离开,为了在时间的间隙之中见上他们一面。人们带着喜庆的笑容,携着相似的祝福,也被不知情所蒙蔽,他们以为结婚是世间最美好的结局,这里就是天上与人间。
苏子然被安排在大学同学那一桌,他寂寥又无语,一支接着一支抽烟。路易十三收起 social的模样,只是看着也不说话,知道苏子然的内心在作贱自己,一定有千万只草泥马从这里跑到那里,又从那里跑到这里,跑得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六点,仪式正式开始。唐逗逗被父亲挽着,步入台上。苏子然第一次发现唐逗逗居然可以如此耀目,聚光灯之下,美得桃羞杏让,莺惭燕妨。从前那个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不修边幅的理工女,此时一袭白色的珠宝华服,挽起的丝滑发髻,此刻她像纯真的天鹅,像一道打算永远驻留在心田的白月光,苏子然收不回痴怔的目光。而大家一直交头称赞的,早就等在另一旁的新郎,是一个妈宝男,才华平平,没有故事的商二代而已,配不上唐逗逗万分之一。
在证婚人致辞,父母代表发言的时候,苏子然开始头痛,前额的神经突兀地抽搐。每一个音节从音响里扩大、传到苏子然耳朵里时,像噼里啪啦的炮竹,炸得脑胀欲裂。当主持人引导新人们宣誓的时候,苏子然的目光开始溃散,心衰残闷力竭,在最后瞥了唐逗逗一眼后,他打算离席。
你不能这么离开!我注视着苏子然显得佝偻的背影,呼喊他的名字。但他听不见,我只是梦境里的魂魄而已。我的眼前闪回多年之后,他孑然一身,不管是穷困潦倒而是繁华富贵,都抵消不了内心的贫乏和苍白,失去爱人的懊悔和失落,我不顾黑衣人的警告,冲进唐逗逗的身躯,以命相搏。
“你给我站住。”唐逗逗清丽的嗓音回放在大宴之中。众人诧异,不明所以。“宝宝,你不做一下挽留吗?”苏子然僵硬地顿住了,猛然回头,却见唐逗逗眼角带着笑泪。“我和你,我们曾经山盟海誓过,不管生老病死,生死相依,生生与世世。”
唐逗逗的母亲神色大变,“逗逗,你昏头了吗?快住口!”
“妈妈,恕我难以从命,我不要和一个没有共同经历的人冒险生活一辈子。我要嫁的人,这个人也许不是您精挑细选出来的乘龙快婿,他既没有渊博的知识,也没有结婚的房子,但是他温柔良善、对我一心一意,把一切好的都送到我的面前。他会在我病时送上一口热粥,会在我累时帮我换洗一身的衣裳,会帮我吹干头发,会替我雨里打伞,会下厨做饭,会为我夜里留灯。”
新郎在一旁神色复杂,面露难堪,“唐逗逗,我还以为你是一张白纸,原来已经有了心上人!你们一家都在玩我是不是!”
唐逗逗轻轻地叹息,“抱歉,离开他我才知道什么是食不甘味,为什么有的人会借酒消愁,为什么有的人会痛不欲生,为什么痛不欲生后突然觉得无牵无挂!我不愿错失他,然后一辈子生活在悔恨之中。令我心驰神往一生的是,每天清晨醒来能面对着我挚爱的人,因为我们曾共同拥有整个青春,因为我们在神像前互换过姓名,因为我们还有着过命的交情。”
有人在台下脱口而出,“女神,你说的是苏子然这个小子吗?”
说话的人是路易十三。
众人哗然。
“苏子然,可以不要走吗?”唐逗逗哭丧着脸,努力要挤出一丝笑容,“我们有孩子了。”
看到唐逗逗闪过的眼色,苏子然错愕之下心领神会,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一下子把唐逗逗揽进怀里。
新郎愤而脱下西装,摔在地上。男方的亲朋好友也纷纷借故离开。
婚宴现场乱成一团,大学的同学们涌上去,一齐欢呼,“换新郎啊,唐逗逗,你绝绝子了!”
现场的礼炮对着这对新人迸射,孩子们用花瓣洒向他们。
母亲坐在一边气得一言不发,然后把手里本来准备好的戒指塞给苏子然。
苏子然拿着戒指,重复着三个字,绝绝子?觉得这句话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说起过。转念一想,口头禅而已。
唐逗逗敏锐地得看到他脸上瞬息的变化,突然有点欣慰。你没有把我完全忘记。
我从唐逗逗的身躯里抽离出去,看着这一对壁人幸福圆满,自己不禁泪流满面。
“何苦呢?”一个男人站在我的面前。那是黑衣人。
“他的所有遗憾,在我还在的时候,我想让它重新缝合。”
“人生之苦,无非得与不得,相聚离散。”黑衣人缓缓说道,“你的执念和出格会让你受到相应的惩罚。”
我看了看自己,更黯淡了一点,神识模糊了一点。我知道的最坏结果,无非就是等不到百日审判,自己已经魂神消散。
“如果你执意无法忘记他,你终究会遇到一个和他一样的人。”
“我等不到那一天。只求此刻,朝朝与暮暮。”
我们的谈话,苏子然不会听见。他还在梦境之中徜徉。
而今天早上,他会知道我已经香消玉殒的消息。
我这一缕幽魂,会在未来的一百天里,守护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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