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古寺的虫鸣

伏古寺在一座深山里面，深山外头就是繁华都市。

进到山里头，树木高大参天，密密叠叠，鹧鸪的叫声，传出很远。行在蜿蜒的山路，一点也不恐慌。很快就来到一溜台阶前，这台阶依山而筑，狭长挺峻，直插云霄，约略算来足有两千层，千层台阶，更不需慌忙，拾阶稳步而上，走着走着，耳边已经响起曼妙的木鱼与禅颂的声音，先是忽微，渐次清晰。

在伏古寺，我住了一夜。入夜，与慧明法师饮茶闲叙，谈到佛教由西域传到中国，南北朝时兴盛，至隋唐大放异彩，许多事情却非常诡异。比如，“三武一宗”灭佛事，这三武分别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北周武帝宇文邕，唐武帝李炎，一宗即周世宗柴荣。四位皇帝，都与“武”密不可分，“武”是个好字，威强睿德曰武，故亦称得上军事皇帝，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讲，许多措施采取的确实英明果决，但一些做法也明显流于偏激，比如灭佛事件，就是把宗教信仰与世俗治理彻底割裂开了，错误地实施了对立，以至于世人常常将他们不够好的结局与灭佛行为联系起来。

慧明法师说， 佛法是心理环境的清道夫，只要人活在世上，无论谁均逃不开欲望的烦恼，佛教的产生就是为了尊人性而平抑人性之恶，顺人性而发扬人性之德。寺庙的主持及众僧尼也都是肉身凡胎，一样受制于欲望的控制与摆弄，免不了有诸般问题甚至罪恶，在千年的佛教发展史中出现大恶者、群体性的不善，也是能够想得通的。然而灭佛，终属不妥。

茶喝不多，香烧半柱，按照佛法所讲，节制应该用于任何时候，于是短聊之后，便起身送慧明法师返回。走出屋外，忽闻虫鸣，声音清脆悠扬，抬头一轮朗月挂于空中，我心头为之一震，这古寺的虫鸣，仿佛只需两三声，便能穿彻寰宇，诉尽人世间的不易与轻松放下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