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子脸上的肌肉因为上了年纪而松垮,像是因为破旧而被遗弃的布袋耷拉在下巴的两边。曾经风光一时的双眼皮如今仅仅留下一道证明,使得他的眼睛只有一条缝。花白的头发像是他现在的头皮,斑斑点点的黑。
就是这样一位老人,精神却很好。那笑起来的声音特别洪亮,隔老远都能听到。他如今是一位颇受邻居们喜爱的人,因为他总能令他们发笑,以至于,邻居们忽视了他的身高,渐渐地在心中把他拔高到与他们同等高度,甚至还有超过。久而久之,“老笑儿”的名号在邻居们之间传播开来。
他一生养育了一双女儿,如今都不在身边,唯一陪伴他的老伴也在前几年离他而去。在邻居们的眼里,他是幸福的,因为他的一双女儿就经济上来说属于小康之家,连带着他也可以安度晚年;同样的,在邻居们眼里,他又是不幸的,因为唯一陪伴他的老伴也撒手人寰,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显得比较凄凉。
可这些生活上的幸与不幸都没能打垮他,用他自己的话说,“生活给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前半生超额享受了,后半生一定是要还的。就看你用什么心态了。哭是一天,乐是一天,那我为什么不乐呵一点呢?”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于是,街头巷尾总能听到他的欢声笑语。他的笑声同时感染了许许多多的人,这条街道上的邻居们只要听到他的笑,总会放下手里活计靠到他身旁与他笑闹一番。
他很享受这样的过程,看着邻居们带着缓解压力后的轻松离去,他自己也感觉到满足,一种自己还有用的满足。
他一辈子没什么不良嗜好,唯一让老伴管着的就是喜欢喝点小酒。其实也不多,就是每顿晚饭喜欢喝二两。可怪就怪在,自从他老伴去世后,他就把这个习惯改了。他经常自嘲地说,“人啊,都是贱皮子,越不让你干偷着摸着也要干;总算没人管了,却又不想干了。好像偷着摸着去干只是为了和管着的人怄气似的。”
为这事,小卖铺的老板娘还纳闷了好一阵子,一度怀疑是不是他发现了自己往酒里兑水。老板娘变着法儿引诱他喝,比如把没兑过水的酒故意摆在他面前,比如故意说帮我尝尝这酒纯度够不够。可无论老板娘用尽办法,他也不为所动。最后,老板娘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不喝酒了。这让老板娘信仰了一辈子的信条崩塌了——喝酒的人只能死在酒上,想让他们戒酒,还不如杀了他们。
开了半辈子小卖铺的老板娘,见过来她店里喝上二两酒在回家的人不知凡几,如今除了已经埋到土里的其他的还在她这里喝。所以他信条崩塌的那一刻,禁不住大骂,“什么老笑儿,我看干脆叫老戒儿得了。”
骂归骂,“老笑儿”戒酒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为此,曾经那些老酒友们半羡慕半嫉妒地向他请教戒酒秘法。而到了这个时候,往往先听到他一阵爽朗的大笑,然后才用略带感伤的声音说,“你们啊,不同于我。没人管着啊,一样难受。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喽!”
在大笑声中,他的背影却是那么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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