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真是冷得可以。”我对着手心呼出湿热的白气发着牢骚，但马上手心便变得更加寒冷。海面上的冷雾弥漫，天上的厚重灰云给冻僵了，一动不动。一连几天都是这么个天气，仿佛是张面色阴沉的老大叔的脸印在天上，而我们底下的人一直没有能够可以拿得出手的可以逗他笑出来的本事。本来就是嘛，普普通通的小镇，无所事事的人们，沿着一定程度上既定的路线不断向前，偶尔还会因为解决了一些小意外而沾沾自喜。就这么回事。就如同我现在正在前往西街市场上进行假期里每天例行的采购，为了咖啡馆里正常的餐食供应。寒假期间都得这样辛苦一些，丝毫没有假期的样子。
我没有直接前去西街，而是先去了附近的一家自行车行，准备维修我那辆行将就木的老自行车。因为链条无法正常地转动，我不得不扛着它走过去。那是在小镇老街区里的一家新开的山地车专卖店，十分扎眼，吸引了许多人去凑热闹。当然，正经儿换车的也有不少。小镇所处的地方并不一马平川，房屋大多错落有致，走在街上旁边冷不丁就冒出一条深深落下去的陡峭的阶梯。下面大多是粉铺或者排挡之类的。
那位师傅略显惊讶，说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居然还会拖着这等古董来山地车专卖店维修，真是太抽象了。我也觉得有些抽象，不过既然老妈说了让换车就自己买去，我也没那闲钱，那就只好弥补旧的缺漏好了。
“你是成绩不好还是谈恋爱惹你老妈生气了还是怎么？”师傅调侃着说。由于只是链条问题，用时不多，所以我就在店里等着。
“呃，我想只是她个人喜好吧。”我说。
“可以过问吗？”
“她那人，比较喜欢带有很多记忆的东西。”
“哦，看来是贵重物品。”师傅的煞有介事地板起脸说，“我得好好对待它才行。”
“那自然。”我笑着说。
调整好后，我试了试，确认没问题后跟师傅道过谢，骑上这老山羊缓缓在老街区里穿行。这里安静得很，尤其是早上。没有老人摆在窗台上的播放着老京剧的收音机，早餐摊点也没有放喇叭的习惯，猫啊狗啊也畏于寒冷不出来瞎叫。从不知哪里飘来阵阵不搭调的巧克力的气味儿。早起的人在给自己阳台上养的盆栽浇水，抬起头对着天唉声叹气。小食间的老主厨正带着学徒似的孩子在熟人的摊前买食材，老人正熟练地选择食材，可那孩子却和一个女孩聊得不亦乐乎。因为我太过专注于自行车的运转情况，所以没有绕开许家的店铺。当我闻到那令人生厌的姜汁豆浆味就自知太过大意了。
“呦，早啊。”遇上了正在店门外打扫卫生的许笑，虽然我并不喜欢他们家的店，但他这人还过得去，我们也同班，打招呼还是要打的。
“你怎么在这里？”他见到我，像是在被门外的父母猛烈地敲门并质问干嘛锁门一样慌忙地收起了打扫的工具。这反而让他更加无所适从了，双臂不自然地垂落。他似乎对自己家里是开早餐铺并且自己还得帮忙这件事有些介意。
“偶然路过。”
“该不会是想来尝一口豆浆？”他顿了一顿，带着轻佻地说。
“你可别恶心我。”我笑了笑，“你知道这天什么时候可以放晴？”
“天气预报可是天天报的是晴天。“他指着天空说，“真是奇怪，其他地方可都是烈阳高照，就离我们这里不到五公里。”
我们又接着抱怨了一会天气，然后我离开老街区前往西街市场。街道上的装饰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还残留着过年时候的样子。街道两边房屋屋檐连接绳上挂着的摇摇晃晃的红灯笼。十字路口中央上的巨大的福字摆饰还留在原地，有点掉漆了。不少商店的装饰灯还是红彤彤的。
我买了番茄、小麦粉、鸡蛋、牛肉和果酱。在买番茄的时候，我没有在老地方买，而是在一个老太太摆着的小摊前买的。我之前都没有见过这位老太太。
“喂，我这里的味道才地道吧？”老地方的老板不满地挪揄。
“老人家的生意得照顾一下，自己一个人不容易。”我说。那老太太在我买完番茄后又给了我一袋新鲜的胡萝卜，实在是新鲜的很，散发着质朴的清香。没收我的钱。
“你别瞪我啊。”老板回避了一下老太太的眼神说。
回到了咖啡馆里，我就看到了坐在前柜台前的叶天水。时候还早，客人基本没有，就她一个，正在用筷子吃荷包蛋。估计是老妈给她做的。
“好早啊。”我一边走过去一边说，“如果困的话，还是睡觉来得实在。”
“早上好。“她扭头冲我一笑，”咖啡对我并没有什么实际效用，只是当饮料。“
”真是掉次啊，这个称呼。“我也报之一笑，向她示意得处理一下买来的蔬菜便走进后房里面去了。
“我也来帮忙吧。”天水也跟了进来。我们便一起清洗买来的蔬菜，包装保存好肉类，按之前的位置摆放好各种瓶瓶罐罐。
"你好像没有睡好？“天水看着我说。
”是有点。晚上看一本书，有个地方没搞懂，就一直琢磨。回过神来就已经很晚了。“
”所以你琢磨出了什么？“天水笑话我说。
”恩······其实我早就该睡觉的。”我说。
才收拾妥当，老妈就从楼梯上走下来，还打着哈欠，老揉眼睛。
”好早啊天水。这么耐不住寂寞啊？“她迷迷糊糊地随口说。
”只是起得稍微早了一点啦。“天水脸红了。不得不说，这真的很可爱。但我还是对老妈照会：”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好好说话不行吗？“
”好好，好好说话。“
接着老妈到卫生间去，我则让天水回柜台前，然后就上到卧室去换衣服。毕竟是要站柜台的，着装还是要比平时便装要更正式一点。我专门买了一件带有假领带的衬衫，方便，看上去也算正儿八经。
在走廊上我碰见了笛。她已经换好了衣服，围上了淡黄色的围巾，但也是睡眼惺忪。
“哦，早上好。”
“早上好。要去干嘛？”我打开卧室的门，问。
“去找千惠同学。"她说。
”好吧。你要立刻出门吗？“
”如果可以，我想喝杯咖啡再出门。”
“好好，什么咖啡？”我微笑着说。
“随便啦，不过别给我泡的速溶哦。”她打了一个打哈欠，缓慢地走下楼梯去。我也回到自己卧室换好衣服，下到一楼后房就看到老妈已经在准备今天的糕点了，还在揉面团。
“安野，好累啊，过来帮我。”老妈向我招手道，看上去是精神不少了。
“可是有两位已经预约了咖啡。”我说，“不要一等老爸出差了就偷懒啊。”
“我做的又比不上你们两个嘛。”老妈故作姿态地说。
“少来。”我嗔怪道。而后掀开帘子到柜台后。天水已和笛聊上了，而且兴致勃勃的样子。天水面前的柜台上还多了一把不合时令的樱花，看得出来不是假花，环绕着生命力的气息。
”安，她真是太有意思啦。“天水兴奋不已，冲着我说，”你看这把花，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或是机关之类的。但魔术的观感真是没法抗拒啊。“
”我说，你又搞什么呢。“我没办法地说，一边回身去拿咖啡机和咖啡豆。
”礼物。第一次见面嘛。“笛背起手说，”姐姐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可是这樱花是哪里来的呢？现在不是樱花开的时节啊。“
”从我家里摘来的。我家院子里的樱花是不会凋谢的，厉害吧。“她颇为骄傲地说。
”喂喂，“我说。这家伙又得意忘形了。”你说这话，怎么会有人相信呢？“
”原来如此。是魔法吧？“天水说。
我往漏斗里倒咖啡豆的手忽然停住了，吃惊地看着天水：”你是认真的？“
”笛，你们都是知道的？“天水没理会我，接着说。
”是啊。不过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无视我啊。我是成为原始人了吗？“我接着磨咖啡的工作，说。原来她们早就知道千惠同学也是特殊的人。
“那孩子让我保守秘密呢，我以为你们是不知道的，就没跟你说。”天水用手指点点下巴说，“我家前几天才住进来一个孩子，叫千惠。因为那天小安原到我们家玩，所以立马就混得很熟了。看来她没和你说，真是的，要好好处理一下兄妹关系啊。”
“然后呢？”我笑叹了一声，接着问。我又看了一眼笛，她露出了”真的假的“的表情。
“那孩子是因为父母在城里惹了些麻烦，才被送到这里的。我的父亲受过他们一家的照顾，所以当得到消息的时候，我们马上就答应了。刚开始她还想隐瞒什么的，但很快就露出了马脚。“
”是说她在没有锁门的情况下招出了镜子那件事吧？她跟我说过了。“笛笑着说，“她还说被你缠上了真的很没办法，简直就像一只小猫不停地凑到脸上舔来舔去一样。”
“我也可以被这么对待吗？”我一边从后面的墙柜中取出两只咖啡杯，一边天水的玩笑。
“你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天水稍稍歪着头问。
“听起来你知道我的全部。“我端起咖啡壶，为天水倒上咖啡。
”谢谢。“天水吹了吹杯中腾起的蒸汽，湿热的气体拂过我的脸颊。
“哎。“我叹了口气，接着给笛倒上咖啡。
“你们两个是在交往吗？”笛问。
”好早之前的事了。“我说。
”有故事的吧？“
”那可太刺激了。“天水笑着说。
”我也想找个恋人啊。“笛用汤匙敲了敲杯沿懊恼地说，”怎么就没有喜欢我的呢？虽然我也没有什么明确目标，当有人对我告白，我肯定不会拒绝。“
”还想要别人倒贴吗？“我说。
”对了，姐姐，千惠说过他们家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吗？“笛向天水问。
”没有，但是我倒是听说了一些，从父亲那里。似乎是赏金猎人之类的行当，结果惹上了不太好惹的家伙。“天水有点为难。
”那好办。”笛胸有成竹地说，“你知道千惠父母的名字吗？”
“不知道。不过可以去小安原的学校查一下。她好像已经办好了转学手续。”天水想了想说，“怎么回事，你好像黑社会的样子。”
“爸爸会有办法的。”笛打了个响指说。
“你们决定了什么鬼东西啊。”我一头雾水。
接着过了大约十分钟，八点半左右，笛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便要离开去见千惠了。天水在第一位客人推门而入的时候回家去了。而我在听取了这两个人匪夷所思的对话后，居然还是感到“大概不会出什么太大问题”，便继续一天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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