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里大半迁移。只剩我家,以及这趟房最东首的果家。非是我等,对故乡热土如何眷恋,只是因这俩家,其中确有不争气之人,而立之年,仍有悬而未决之难题,等待处理所致。果家少爷长我三岁,至今尚未成家,若非家里有一处使得上劲的远房亲戚,在体制内谋得一清水差事,只怕立业亦不可能。
果家少爷是我们这个村落里,同辈中年龄最大的一位。生得四方大脸,浓眉重目,阔嘴咧腮,头发半秃,又因其体态肥硕,一走起路来,七摇八晃,恨不得随时可以堆斜在路边。视我等,如见下属:斜睨睡眼,浑不在意。那副神情,仿佛不是三拳打死镇关西的鲁提辖,倒像欺行霸市鱼肉乡里的牛二。这厮算是有老大风范,勉强在道上,有着义薄云天的一面,且颇具有组织才能,只一呼唤,整个祝家庄内的喽啰,便常常麇集在号召之下。
然而当手下的喽啰,随着东北经济的窘困,一同流失,这所谓的老大,就再也没有可能,待在自己的忠义堂内吆五喝六了。果家少爷,几年光景下来,成了曾头市的晁盖,被计划经济,招安到只剩下自己老哥一个,俨然已是斗败公鸡模样。
领导者一旦失去基层力量的支持,在新环境另谋高就,最容易凸显出低能孱弱的一面。想当初,手下喽啰们,打工的打工,揽活的揽活,求学的求学,创业的创业,大家花果飘零,各奔前程,却独留下一个他,成为这个被掏空的祝家庄里,唯一的留守青年。
春节时,街坊已然不在。我两家平时关系一般,鲜有往来,这时却忽然开始想起对方从前的好。初一拜年,相互抚慰,共同取暖。果母哀哀慨叹:儿子不争气,没成家又没立业,唯体重大幅增长。结果话一谈起,心境稍宽,遂想起这位选房亲戚来,好在天不负人,世界之大,总算有下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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