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生活在农村,跟着大人下地干活,是常事。
家里有二十七八亩地,种的作物不多,大多数地种了麦子,再种一些大麦、玉米、甜菜、胡麻、籽瓜,已经算很杂了。
那时候,农药用的并不普遍,除草就以人工为主。每年,从三月份麦子出苗,到七八月份玉米、甜菜叶盖住地面,除草就是最主要的农活。父母全曲着身体蹲在青苗地里,我们紧跟在旁边,在父母的指认下,仔细分辨着草和苗,除去草,留下苗,就这样一步一步往前挪 ,从这头到那头,从那头再到这头。中途小歇,母亲尽力站直酸疼的双腿,挥手抹一把汗,再捶一捶不能直起的腰,望一眼远处的田埂,默默地蹲下身子,挥铲除草。二十多亩地就这样被我们屈身一步步的来回丈量,一遍,两遍,三遍......
七月流火,庄稼人也迎来了麦收。没有天气预报的年代,早收一天,就能少一天的损失。赶着开镰割麦,是家家户户的大事。父母是主要劳动力,右手挥镰揽过一大簇麦子,左手顺势满把抓住,右手拿镰顺势下滑,只听得清脆的噌噌噌声响起,一大把麦子,已经紧紧攥在了左手。顺势再揽、再抓、再割,近两米宽的一垄麦子,已经被就势割到躺在了地里。连续割几垄,直起腰,擦擦汗,再弯腰,再割。父母亲在前,我们在后。父亲念我们小,只许我们割一米宽的麦垄,我们却总是总是向着父母亲的一边,多割几镰,最后还要赶着多割几镰,和父母亲同时割到地头。要是赶上刮大风或下雨天,就要摸黑抢收麦子,心里着急,镰刀也挥得紧,就不得休息了。
多年后,已经住在城里的母亲说:“农家的活没一样好干,要么就一直蹲着,要么就一直弯着腰,再要么就一直站着,都是磨身体的事,种地就是耗着身体换日子呢!”
的确,除草、割麦如此,耕地、打场、浇水、撒肥,样样都如此。父母亲现在老了,不是腰疼,就腿疼,他们的同龄人也都大多如此。
土地,给父母留下的是伤病,带给我们的却是无尽的回忆。工作后,带孩子们去开心农场,我会指给孩子们哪颗是苗,哪根是草。看着孩子们欢呼着终于拔掉了一颗草时,我眼前总会浮现出青苗地里,父母亲带我们蹲着身子挪步向前的情景。也会时时想起,七月流火的夏天,割完了一块麦地,我们直起腰来,汗水从额头慢慢滑落到鼻尖。迎着夕阳,看西边的云彩映红了天空。回望身后,一扑扑麦子排成了行,温湿的空气中,夹杂着麦秆的清香。
当时,虽然只有十几岁,却一点儿也没有偷懒,或者逃避劳动的想法,农家的孩子,这就是我们的天地,我们的活法。
现在认为的苦,当时却觉得是乐。
即使直不起腰、伸不直腿,我们也会看一看前面的父母,然后默默地对自己说: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到头了,我干得不比大人少呢!
这苦这乐,已经渗入我们的血液,融入我们的生命,成为我们骨血的一部分。
上师范后,每年举行冬季越野赛,我都会被选中参加,大家都夸我耐力好。只有我知道,无数次,在迈不开腿、喘不过气的时候,我都会在内心默默的对自己说:“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到头了,不能停下!”
工作后,无数次咬牙坚持时,心底依然会响起那个声音: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就这样,熬了无数次夜,克服了一个个困难,完成了一项又一项高难度的工作。干过专属男人们的工作,也对峙过心怀不轨之人。现在的我,无比强大!
我的信念就是: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我可以做的更好一些。
村上春树在《海边的卡夫卡》中写道:“当你穿过暴风雨,你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
凡是过往,皆是序曲。凡是经历,皆为成长。那些曾经吃过的苦,终将成为我们人生路上避雨的伞,克难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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