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与一个天才哲学家的交锋。
布雷尔是维也纳的著名医生,表面看上去家庭美满、事业兴旺。不仅在治疗人的身体疾病上医术一流,在心理治疗上也颇有建树。
他新发明的谈话疗法,最近在业内取得了不小的轰动。谈话疗法最初用于贝莎身上,这种新疗法本来可以取得巨大成效,却因出现了意外情况而不得不终止。
这意外情况就是,布雷尔对贝莎——他的病人,产生了强烈的感情和欲望。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讲,这是不可能发生的:贝莎浑身都是疾病,发病的时候经常口歪眼斜,不论从哪方面她都无法同布雷尔的妻子相提并论。
可布雷尔却深陷在对贝莎的幻想中,从心底里厌恶自己的妻子和家庭,就像深陷于梦魇中一样。他无法摆脱,痛苦不堪,只得将贝莎转给其他医生。
他更无法同任何人诉说,这只能是他的秘密,深深隐藏在心灵的暗影中,否则就会毁掉他所拥有的一切。
最近,布雷尔受路美小姐之托,医治一位被称为天才的哲学家,他叫尼采。他要达到的目的是医治这位哲学家的绝望,尼采不仅患有严重的身体疾病,心理上也充满绝望情绪,时常有自杀的念头——这种绝望多少跟路美有关。
但若是尼采发现有人试图探究他的心理,他会认为是彻底的冒犯,是绝不会配合的。所以这样的治疗只能在患者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表面治病,实则治心。这对布雷尔来说是巨大的挑战,他准备采用谈话疗法,承若路美尽力而为,放手一试。
在某一天的午后,尼采走进了布雷尔的诊所。
当这位身高1米81的温文尔雅的哲学家,与这位长着浓密红色胡须的50岁医生握手的一刹那,就注定了这不是一般的故事。
这已经不是一个医生与患者的交锋,是两个有心理疾病的人在哲学上的对战。
从这第一次会面开始,布雷尔一边详细地记录、检查尼采的身体状况,一边仔细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斟酌着用词以谈话引导尼采,试图打开他的心扉。
布雷尔是个洞察力极强又有着很高谈话技巧的医生,他的这一套方法用在任何普通的病人身上都不会毫无效果。但他的对手太强大,是个心思缜密对任何事物都极其敏锐的哲学家。
尼采当然不会示弱,凡是布雷尔那些触及心理的问题都被他完美地回击了,对布雷尔表现出一点的热情他也都会回以冷漠的无视。他完全拒绝任何心理上的帮助,任何人都别妄想走进他的内心。
有时他们会争论到哲学问题,但结果也不如人意。就这样几个回合过后,布雷尔依旧一无所获,他对尼采的疾病和绝望都没起到任何帮助。
最后,尼采准备得胜而归了,他要离开维也纳。布雷尔于是亮出了最后的王牌:邀请尼采住到他的疗养院,要尼采当他的顾问。既然尼采拒绝别人帮助他自己,那么反过来呢?尼采会愿意吗?
答案是否定的,他说服不了尼采,他的动机不纯,他无法告知尼采真相是为了帮助解决心理问题,只能说谎,可他的借口根本无法骗过尼采。布雷尔败下阵来,尼采离开了诊室。
然而就在那天夜里,故事有了反转。
尼采所住旅店的老板来找布雷尔医生,说尼采突然发病,而且很严重,已经危及到了生命。
布雷尔连忙前去查看,只见尼采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不能说话,情况十分危急。布雷尔马上施救,经过近两小时的抢救,尼采总算活了过来。
在这过程中,布雷尔发现了一个秘密,昏迷的尼采说了一句话:救救我。原来他的潜意识里是想要帮助的,拒绝帮助的是他的主观意识。看来一切或许还有转机。
布雷尔想到了一个主意,他要用自己去引诱尼采。他再次邀请尼采住进他的疗养院,请求尼采帮助他解决心理问题——他对贝莎的欲望、他的梦魇。他要对尼采说出心底从未见光的秘密,以此激励尼采做出同样的事,来达到目的。
这是一步险棋,是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实验。
尼采答应了。
他们的实验就此开始。每天,布雷尔负责查看尼采的病情,尼采则负责倾听布雷尔的自述。布雷尔全然将自己暴露在尼采的注视下,巨细靡遗,这并不容易。
尼采不时会提出尖锐的问题,帮助布雷尔更深刻地剖析自己。自我暴露的过程是痛苦的,布雷尔好几次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随着过程的深入,两人身上的压力都越来越大。
在他们各自的笔记中,都详细记录着对对方的诊疗记录,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产生了深深的友情,彼此都十分认真对待这件事。
尼采的身体症状渐渐有了好转,甚至已经不需要布雷尔的检查,可他的心里问题依然没有暴露出来。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超出两人的预料,布雷尔完全沉浸在对尼采吐露心声的过程中,成了“病人”,而尼采成了“医生”。
最近一次谈话,把布雷尔推向了崩溃的边缘。尼采最终认定布雷尔的关键问题出在家庭上,建议他离开家庭,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布雷尔做不到,他深陷困惑。谈话结束后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找来他的医生朋友西格,对自己进行了催眠。
催眠中他抛弃了家,走向了贝莎,走向了他梦想的美丽异乡。然而一切全变了样,根本不是他幻想中的模样。
他终于醒悟,回到了现实。他热泪盈眶,最终得以摆脱心灵的暗影。
他激动地去找尼采——他亲密的朋友,是他让他学会了生活愉悦的关键,在于先去选择必要的东西,然后去热爱所选择的东西。他必须拥有家庭和家人,而现在,他全然地热爱他们。
尼采也同样激动,他说如果我们不能拥抱自身的孤独,我们只是利用他人作为对抗孤立的一面挡箭牌而已。布雷尔利用的挡箭牌就是贝莎。
那么尼采呢?在布雷尔的感染下,他终于放下戒备,吐露了心声,讲述了他的心理。他讲到了路美——他的贝莎、他人生中的三次背叛。
布雷尔告知了尼采真相:一切的起因。尼采听后脸色惨白,险些发病,但他决定继续叙述。在谈话中,他终于释然:我们这群受苦的同伴,全都无法看到彼此的真相。他的症结是自身的孤独,与他人无关,路美也只是他的挡箭牌。
尼采掩面啜泣,他哭了。他对布雷尔说:我们——是——朋友。在这个世界上,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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