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写作应该有的态度
写作可从文章的内容和形式两个大的方面着手。文字是记载事物表达感情的工具,它的内容是事物和感情,形式就是一个个的词句以及整篇的文字。文字的内容是各不相同的。同样是传记,其所传的人物不同;同样是评论,有关于政治的,有关于学术的,有关于经济的,可以说每一篇文字都有每一篇文字的内容,无论别人所写或自己所写,每篇文字绝不会有相同的内容。内容虽然各不相同,形式上却会有相同的地方,就整篇文字来说,有着一定的章法、段落、结构等法则,句子也有其构成及一定的结合方式,每句中所用的词也有各自的方法和习惯。此外因为文字的体裁,形式上会有着一定共通的样式,例如,书信有书信的样式,记叙文有记叙文的样式,议论文有议论文的样式。
所谓文字的形式,是相对内容来说的。文字的内容是目的,而形式则是手段。我们常说作文要言之有物,有感而发,只有当思想、情感在脑子里已经具象化完成的时候,一篇文章也就算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只是写下来写的适不适当的问题而已。有感而发需追求感觉的真实,必须是你之所感。感觉是最个别化的东西。人间的思想、情感虽然相差不大,但是也绝不会人人一致。不管是先天的遗传,后天的教育,还是是师友的熏染,时代的影响,都会导致各人小异的思想、情感。那么,同样是吟咏风月,描绘山水,不同的文学家依着各自当时的感觉,从而写出的文字也会不相雷同,各极其妙。此所谓“求诚”。
作文上的求诚是说,从内容上讲要是真实的、深厚的,不说那些不可证实、无依无据的话;从写作讲,要是诚恳的、严肃的,不可取油滑、轻薄、卑鄙的态度。作文,要写出诚实的、自己的话。
二 写些什么?
写作就是要写出自己的经验。学习生活中,或是命题作文、工作报告,或是旅游写的游记,抑或是平时种种观感凝结成一种意境,觉得要把这种意境化为文字,这时就要写作了。这些写作材料都是自己的经验,不是生活以外去勉强找来的。我们平时说话,从简单的日常用语到一些繁复的推断和评论,都无非根据自己的经验。因为根据经验,说起来才能头头是道;如果超出了经验范围,却去空头说白话,一定说的牛头不对马嘴。作文原是说话的延续,在说话所不能及的场合,就需作文。因此作文自然应该把经验范围以内的事物作为材料,不可把经验范围以外的事物勉强拉到笔底下来。
回想学生时代开始写命题作文时,总觉得下笔难,没什么东西可写,继而甚至产生排斥的心理。这实在是一种误解,以为作文是一种特殊的事,须离开自己的经验去想意思,去找材料,好似自己的原有的经验不配作为意思、不配充当材料。又似乎所谓意思、所谓材料是一种说起来很好听、写来很漂亮但无法跟实际生活发生联系的花言巧语。这种花言巧语必须费很大的力气去搜寻,搜寻未果拿起笔时什么都写不出来。许多次写不出来什么,就觉得作文真是一件讨厌的事。作文绝不是抱着这样的态度所能写出来的,即使能够写出来什么,也不是什么值得快慰的事。因为作文不是把一些很好听、很漂亮的花言巧语写在纸上就算完事的,必须根据经验,从实际生活里流注出来,那才合乎作文的本意。
什么是根据经验来作文呢?平时的机会多不多呢?多,太多了。我们听了一节公开课,随时有新的感想,新的发现,可以作文;平时运动,游戏,谁的技术怎么样,什么事情的乐趣怎样,可以作文;读名人的传记,有了触动,看跌宕的小说,产生想象,可以作文;日常的观察和爱好,如种花草,养宠物,可以作文;到新的城市,当地的风土人情、交通组织、城市发展,也都是可作文的对象。这些岂是说的尽的?总之,我们只要随时反省,就觉得自己胸中绝不是空空洞洞的;随时有一些意思在里面流淌,而且时起波澜。如果我们不去捉住这些,一会儿就像烟云一样消散了,再没痕迹。但是如果把这些用笔保留下来,所成文字虽未必是不朽之作,但因为是我们自己所想所感,与我们也有其特有的价值。别人的文章再伟大,再卓越,也只是别人生命事件的痕迹,只有我们自己的文字才能刻下我们生命事件的痕迹。同时,我们还能增加练习写作的次数。
三 怎样写作?
写作最要紧的是锻炼我们的语言习惯。语言习惯好,写的文章就通顺了。白话文,就是文章明白如说话。写在纸上一句句的文字,念起来就是口头上一句句的语言,教人家念了听了,不但完全明白文章的意思,还能够领会到那种声调和神气,仿佛当面听作者在耳边说话一般。要达到这个境界,不能专在文字方面做工夫,最要紧的还在锻炼语言习惯。语言的习惯如何锻炼要说起来也有的可说,以后有需要可加以细说,这里暂且从略。
因为文章就是语言的记录,二者本是同性质的东西。可是我们的认识还得更进一步,还得知道文章和语言两者不一样的地方。我们说话有面部表情和身体姿势作为辅助,但是文章没有这样的帮助,这就是不同的地方。写文章时得留意,怎样写才能不靠这种帮助同样也能使人家明白。不同的地方还有以下情形。如两个人闲谈,往往天南海北,结尾和开头可以毫不相关。就是正式讨论一个问题,商量一件事情,有时也会在中间加入一段插话,致使完全偏离了主题。作文章却不能这样。文章大部分是预备给人家看的,小部分是留给自己将来查考的,每一篇都有一个中心,没有中心就没有写作的必要。所以写作只该把有关中心的话写进去,而且要配列得妥当,使中心显露出来。那些漫无限制的随意话,都该剔除得干干净净。这样的文章才称得上经济。
总之,只要我们能坚持不懈地锻炼自己的语言习惯,注意辨明文章和语言二者的不同,写作时加以注意,再加上平时多读多写,久而久之,写的文章自然也就通顺、完整了。
今日摘录
心灵和胃一样,需要休息和复原。独处和沉思便是心灵的修养方式。当心灵因充分休息而饱满,又因久不活动而饥渴时,它就能最敏锐地品味新的印象。 ——周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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