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有病，草有毒
正文
叶修心里百转千回，瞬息万变。他估计王杰希只不过是想问他匆匆忙忙去哪儿了，他就说他去晨跑好了。不过王大眼不按套路出牌是家常便饭。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王杰希的各种问题，叶修拇指划开手机屏幕，接通了电话。
“喂，大眼，啥事儿？”叶修率先开口。孙哲平贴得离他极近，呼吸都拍到叶修脸蛋上了。
叶修伸出一根手指想把他戳远一点，孙哲平勾起一边嘴角，用手掌把叶修的那根手指圈住，还暗示性十足地套弄两下。
流氓！
叶修瞪他一眼。
听筒对面的王杰希半晌未说话，叶修皱眉还以为他挂断了，手机拿到眼前，屏幕依然亮着呢。
“喂喂？老王？你在那边干嘛呢？贴双眼皮？”
孙哲平闷笑一声，叶修用手肘锤他一肘警告他不要出声。
“叶修，”王杰希叫了一下叶修的名字，并没有理会叶修的垃圾话，因为他接下来吐出来的句子更有震撼力，“你内裤穿错了。”
叶修半张着嘴，手一滑，手机险些脱手。一只手从他身侧伸出来，稳稳地接住手机贴到他耳边。叶修根本不敢道谢，因为那只手是孙哲平的。他再一看孙哲平的眼神，脑子里咻地涌现出两句特别文艺的比喻。
他眼中的光好凶，像见到一大块鸡胸肉的二营长。
他眼中的光好冷，像被掐住脖子即将狂化的大白鹅。
完了，孙哲平要闹。
叶修闭起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听着王杰希在对面叨叨。
“你难道没有感觉今天下身格外凉快吗？我的尺寸你穿着肯定大。我昨天晚上目测加上上手丈量了一下，咱俩大概差4厘米，但这只是长度，还有粗细的因素。总而言之，你快点回我家跟我换回来，我的情况不太好，比较勒蛋。”
叶修根本无暇顾及王杰希为什么大早上起床不穿内裤去做饭，直到现在才发现内裤错了，还有明明是在自己家里难道换洗内裤都没有吗——这两个问题。他已经能隐约听见孙哲平近在咫尺的磨牙声了。
“呃，那个，老王……”
孙哲平一把夺走了叶修的手机：“哼，王杰希是吗？你的内裤我会亲手脱下来，想要的话自己来拿。”
孙哲平说了一个咖啡厅的位置便撂了电话，二营长一般的眼神死死盯着叶修。
叶修的胃连带腿肚子一起抽筋。
“那啥，你要扒王杰希内裤，这是你俩的私事儿，我就不掺合了。”叶修刨了刨脚下的土，做出个预备跑的准备姿势，孙哲平拦着他的腰把他锁自己怀里。
“大兄弟，别抱腰，自己人！”叶修发出一声惊呼。
孙哲平用力掐了他的屁股一把。
叶修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幸好这小公园偏僻，再加上时间早，没多少人。
“大孙你撒开我呗？咱俩这搂搂抱抱的，多有伤风化啊，最近还创城呢，咱不能拖b市人民后腿哈。”
“呵，我现在真想打断你这条b市人民的腿！”
“那不成，宁可闭嘴，不能断腿。”叶修板起脸。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趁着王杰希没来，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内裤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孙哲平笑得阴测测。叶修看着他咬紧的大白牙咽了口唾沫。
“这事儿都怪喻文州。”叶修俩眼一闭，反正已经够乱的了，不怕再把小喻干扯进来。
“这里面还有第四个男人的事儿？”孙哲平调子扬高，掐着叶修屁股肉的手收紧。
叶修“哎哟”一声，身子挪了挪，想逃离孙哲平的手，被对方警告式地拍了一下屁股。
“就，喻文州给我买了点海产品，邮到王杰希家里去了。然后王杰希给我打电话，我这不就去他家了嘛。”叶修撇撇嘴，刚才那下孙哲平掐的重了，有点疼。
孙哲平敛眸观察叶修脸上细微的表情，知道自己把人掐疼了。他手掌摊平给叶修揉屁股蛋。光天化日的叶修有点不好意思，身子扭了扭。
“喻文州给你买吃的为什么邮到王杰希家里？”孙哲平问。
叶修神神秘秘地看孙哲平一眼，小声说：“其实我觉得喻文州暗恋王杰希。”
“哦？怎么说？”
“他给王杰希邮了一堆名字里带'鱼'的吃的，其实是包含希望王杰希把他一口一口吃掉的寓意。但是他又不能表现得那样直白，毕竟你也知道，蓝雨断了微草三连冠，他怕王杰希不肯接受自己，所以假装是寄给我的，但是地址却填王杰希家。然后让我去取。他一定相信我能领会他的意图，借我的口向王杰希表达心意。”
叶修解释一通，越说越感觉自己有理，最后还点点头，快要被自己讲的故事感动了。
孙哲平一脸好笑地看着他：“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想知道你怎么穿着王杰希的内裤跑出来了。”
叶修一看没把孙哲平绕过去，不由得皱起脸。
孙哲平半强迫地搂着叶修的肩膀，往公园外的停车位走，手里牵着二营长。
“行了叶修，别瞎掰了，看把你累的。等王杰希来了再说吧。”
叶修被迫坐上孙哲平的百万豪车，拒绝对方要求他坐在副驾驶位，坚持要和二营长抱团取暖。
“你看二营长有想理你么？”孙哲平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叶修和狗。
“你懂个锤子，”叶修撸了两把萨摩耶的毛，“召唤正义的伙伴之前需要喊出口号。”
说完，他伸手强硬地把狗子一直看向窗外的头掰过来，神情肃穆：“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给老子拉上来。”
萨摩耶吐吐舌头，又把头转过去。
孙哲平嗤笑一声。
叶修再接再厉：“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面呢？给友军尝尝。”
萨摩耶甩都不甩他。
叶修沉默了一阵儿，酝酿个大招：“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友呢？给友军——”
萨摩耶一下子扑到叶修怀里，热情洋溢。
叶修抚摸着狗毛，感慨万千：“正义的小伙伴只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说完，小眼神飘啊飘，和透过后视镜看他的孙哲平对上眼。
“啥人带啥狗。”叶修蚊子一样哼哼一句。
孙哲平一脚急刹车。
“到了。”孙哲平冲叶修亮出一口好牙，仿佛要就地吞了他。
叶修从车后座下来，牵着正义的伙伴二营长。孙哲平选了一家可以带宠物的咖啡厅。两人一狗抵达的时候，王杰希都坐在位置上喝了半杯咖啡了。他平静地抬眼看着推门进来的两人，目光落到叶修身上时，王杰希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有点苏。
叶修捂住心口。
孙哲平抓住叶修的手，硬生生戳破了两人之间的粉色泡泡。他把叶修按到靠窗的位置，自己和王杰希坐对桌。二营长从桌子底下钻过去，前肢搭在叶修的大腿上。叶修呼噜两下它头顶的毛。
场面十分尴尬，孙哲平抱着胳膊，目光不善地盯着王杰希，王杰希手里搅拌着咖啡，一脸温柔地看着叶修。叶修低头专心致志地研究二营长头上的毛，有一块都要让他撸秃了。
“人齐了，说说内裤的事儿吧。”孙哲平开口。
“人不是齐了，是多了。”王杰希淡淡瞥了孙哲平一眼，言外之意你太碍眼了。
“是是是，我也觉得我在这里不太合适。”叶修扶着椅子要起身，两双眼睛四道视线把叶修定在原地，叶修摸摸鼻子，老老实实坐下，抱着二营长的狗头，感觉随时要狗带。
“叶修，那条内裤我不要了，你留作纪念吧。”王杰希喝了口咖啡，语调平静如水，在他那种凉凉的带着磁性的嗓音加工下，仿佛“内裤”两个字都得到了升华。
“嘁，你让我宝贝留着有什么用？遮不住整根兜不住蛋的。那么丁点的布料连装个小玻璃球都漏，别丢人现眼了。”孙哲平操着一口京腔冷嘲热讽。
“没有使用就没有发言权，像你这种莫名其妙给差评的买家一般都是对家，我拒绝和你交谈。”王杰希抿了一口咖啡。
“有些东西猜都猜出来不是上品，何必非要亲眼见识一下，确认答案呢？浪费时间。”孙哲平把玩着自己的袖扣。
“任何物件只要用了就有损耗，用得越多磨得越快。祝您的破剑早日修炼成针。”
王杰希不甘示弱，冷冷地扫了孙哲平一眼，到叶修这儿又是一泉化了冰的春水，眼神泛滥着春潮，“你早上吃的有些多，胃有没有不舒服？要不我给你叫杯乌龙茶？据说是这家店的招牌。”
“服务员。”孙哲平招招手，服务生恭敬地站在一边问先生想要点什么。
孙哲平为叶修点了杯牛奶，给自己点杯美式，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与叶修摸狗头的手十指相扣：“叶修最不喜欢喝的茶就是乌龙了，他爸喜欢乌龙，他小时候逢年过节总有人送乌龙茶，久而久之叶修就腻了那个味道……你不知道么？”
王杰希抿抿嘴唇，似乎有些不悦，转眼间又是眼神轻柔地看着叶修：“没关系，我可以用一生的时间去了解你。”
叶修哆嗦一下，孙哲平捏他的手太用力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叶修盯着窗外树杈上成双成对的小鸟发呆，想到三天前的自己，那时的自己快乐得像一只天真的小鸟，没有东亚醋王眼眼，没有帝都凶兽平平。生命中只有单纯的叶秋和犯二的小点，兄弟二人，一狗一窝，岁月静好，富贵安康，有卡有烟，没病没灾，吃喝不愁，自然死亡。
当时只道是寻常。
叶修满眼哀愁，觉得那个小说的题目倒是应了自己此时的心境。他本该吹着空调，抢抢boss，享受他退役后安然的生活，而不是坐在这里听两个成年男人幼稚地比大小，恨不得当场拎出来遛遛，干着小学生都不会做的事。
然而现实没留给他太多的时间伤感。他感觉到怀中的二营长突然有了剧烈的动作，叶修低头，惊道：“二营长，你什么时候染了个头？”
脑门上被泼了两杯咖啡的萨摩耶吐吐舌头，眼神黑亮无辜。叶修视线落在孙哲平和王杰希面前空了的杯子，识相地没有多问。
叶修叹口气，站起身。
“去哪儿？”旁边的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叶修深吸一口气：“洗狗。”
孙哲平看着狗子被打湿的毛皱皱眉头说道：“找一家最近的宠物美容店吧，自己洗估计是洗不干净了。”
三人同时起身，叶修的左右手都被拽住了。
王杰希下颌收紧：“既然你要去带狗洗澡，我和叶修就不跟去了。”
孙哲平眉毛挑高：“那怎么行？没有叶修在，二营长要闹的。”
叶修忍无可忍：“走吧，一起去。”
宠物店里，三人占据了不同的位置，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微妙的距离。手拿吹风机给二营长吹毛的小姑娘屏息观察三人，敏锐地察觉了一丝丝危险又暧昧的气息。这三人各有特点，两个稍微高一点的。一个气质冷冷的，看起来有些禁欲，另一个刚好相反，痞痞的，多看两眼腿都要软了。王杰希和孙哲平都察觉到了小姑娘打量的目光，前者嘴角抿紧，把脸偏过去，后者坏笑了一下，随后也转移视线，眼睛微微眯起。
小姑娘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到那个半弯着腰，逗弄小兔子的青年。那青年两手扶在竹篮子的边缘，聚精会神盯着篮子里两只小兔子好久，才犹豫地伸出食指摸毛。小兔子蹭了两下青年的手指，那青年眼神一亮，眼睛弯出温柔的弧度，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把小兔子捧在手心里。
画面太暖了，小姑娘不由得陷入青年那种独特的气质中。回过神来才感觉到后脊梁骨有点发凉，似乎有人在用眼神戳她。她抖了两下，不敢多看，专心吹狗。
王杰希抬脚走到叶修身边，单手背在身后，弯下腰，几乎贴着叶修的耳朵问：“喜欢么？”
叶修轻轻揉捏兔子的小耳朵，没回答，看样子是喜欢得不行。
“喜欢有什么用……我养不好小兔子。”叶修有些遗憾地叹口气。叶修不是没尝试过养兔子这类的小型宠物，但是经过这么多年，他发现唯二能在他手下生存的活物就剩小点和叶秋，终于打消了蹂躏其他小动物的念头。
“没关系，我来养，你搬到我家住就行。”王杰希提议。
孙哲平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叶修身边，歪着头欣赏叶修看见萌物不自觉地露出的柔软表情，嘴里还不忘和王杰希呛两句：“两只兔子就想勾搭走叶修？做梦吧。”
他伸手摸摸另一只兔子的毛，对叶修许诺：“你来跟我一起住，我给你养一窝。”
叶修从孙哲平手中解救出那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子，嘴上埋怨两句：“你弄疼它了，别那么用力。”
孙哲平乖乖松手，好心情地看着抱兔子的叶修，觉得叶修怎么看怎么可爱，看一辈子都不腻。
王杰希显然也被这样的叶修吸引了目光，懒得和孙哲平争吵。气氛诡异地和缓起来。
这边小姑娘终于把二营长那一身毛打理好了，重新洗白白的二营长仿佛也洗掉了对叶修的好感，只是腻在孙哲平脚边咬他裤脚。叶修看二营长这条记忆力只比鱼好一点点的狗叹气，准备喊出正义的口号，却被提前发现他意图的孙哲平捂住了嘴。
叶修哀怨地看他一眼。
孙哲平干咳一声：“有小姑娘在呢，这口号有伤风化。”
叶修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孙哲平松开手。
“什么口号？”王杰希目光落在叶修的唇上，语气里掩饰不住好奇。
“这是我和叶修的小秘密。”孙哲平挺起胸膛，有一种谜之骄傲。
“幼稚。”王杰希瞥他一眼。
“你就是嫉妒。”
叶修把小兔子摸成兔子饼，白白软软的，摊在手心一小团，心都要化了。
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小兔子，叶修推门走出宠物店，刚出门他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叶修心里想着搞死手机的一百种方法，盘算着一定要把这坏事儿的手机处理掉。他无比怀念过去没有手机的无忧无虑的日子。
然而电话还是要接。
“喂？”
“呵呵。”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
太熟了。
这情节太熟了。
刚才他和孙哲平就是这么演的。
果然，叶修一抬头，便看见了几步之遥的那人。车水马龙的街道，步履匆匆的行人，在叶修的眼中都成了色彩暗淡的背景布。天地间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对面那人身上。
那人举着手机，眼神是能把人溺毙的温柔，声音是带着蜜的情人的低语。他用特有的含着笑意的嗓音，对着听筒，说出了最俏皮的情话。
“给你小鱼鱼要不啦？”
叶修微微瞪大双眼，一步也动不了。他的小喻干从几万公里外的g市赶过来了，他的身后是小醋王和凶平平，还有不知道为什么欢脱起来的二营长。
叶修都快哭了。
他简直想仰天长嚎。
苍天啊，你他娘的想个办法把我变没吧——
——tbc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