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主题:我的故乡
以前,每每遇人问我,你是哪里人?我会下意识判断对方的客套指数。如果纯属客套,我说,山东人。如果彼此还有的聊,我说,算是山东人吧,这个回答必然能延伸对话。
来北京之前,在不少地方生活过的缘故吧,我没有一个一般意义上的“故乡”,也因为如此,“故乡”这个词一直于我特别隆重,特别盛大,以致于我战战兢兢不能直接、清晰的定义它,它既不能单纯是胃口的偏好,不是亲人的方位,也不是回忆满溢的胜地。甚至,我一度虚构了一个故乡,把自己欢喜爱恋的一切事物全部放置于此。那个故乡是小镇的规模,一条奔流不息的河蜿蜒穿过镇子,岸边有树有花有炊烟。邻里和气友善,独家独院没有高楼。人们种田,做手工,闲时读书、歌舞。镇子外,一面是青山绵延,百里花海,一面是无边无际的草原,牛羊成群。我幻想自己光着脚丫在那里长大。
事实上,我出生在青海,在那里度过了童年和少年的大部分时光,期间又在上海和新疆生活过,我的祖籍在山东,十四岁那年秋天随妈妈迁居山东的一个小镇,读高中,参加高考。十七岁,我到北京读大学,然后工作定居,至今二十年。
以前,朋友们说我身上不怎么有“地域特征”,不论从长相、语言、生活习惯还是脾性,哪个维度都很难猜出我是哪里人。那大概是因为,每一个生活过的地方,不论我主观如何看待,都在彼时为我的生命注入了特别的养分,而我如同一棵极度渴望生长的树苗一样,并不拒绝哪一种阳光,哪一种水。
那种生长是喧哗的,外向的,对世界满是冲动与热情,一路向前奔跑,见山登山,见花折花。
有一天,那种生长忽然到头了,我怀疑奔跑的方向,怀疑登山的意义,怀疑一支花朵的芬芳。一切从前向外、向上的力量,开始掉转方向,对内而来。我停下来回望。在寻找自己、确立自己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一遍遍走向回忆,一遍遍温习来路。
有一天,我和朋友去看“野孩子”的演出。
张佺、张玮玮、郭龙,三位来自甘肃的歌手唱了很多西北风的民谣,我的心就在歌声里飘啊荡啊向西,再向西。末了,他们三人放下手中乐器,正襟危坐,和声清唱一曲“黄河谣”。
黄河的水不停地流,流过了家流过了兰州。
那一刻,我泪如泉涌。回忆中四下盛开一片片光亮。我的童年,我的亲人,我淌过的清洌洌的河水,我光着脚奔跑过的草原,我用舌尖品尝过的新雪,我戴在头上的野花,我喂养过的小山羊,哗啦啦一起照亮了我。那一刻,我便明了,“故乡”就是一种特别的情感归属。它不需要什么定义。它既是胃口的偏好,也是亲人的方位,更是回忆满溢的胜地。生活过的地方,走过的路,最令我牵肠挂肚,最令我原形毕露,欢喜与感伤都可以无拘无束地释放,那才是我的故乡。
那么,我的故乡是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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