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定量供应的豆油不够吃,家家户户都吃猪油。猪油也没有多少,全是拿着肉票去商店买,买肉时就那样眼巴巴地看着案板上的肉,排着排算计着,轮到自己时能摊上一块肥的,有块肥肉,好长时间家里就有油吃了。
我妈去买肉,往往能排上好几回,就为了弄点肥的。赶上运气好,买一块肥膘回来,满屋子都是一团喜气。我妈把花格子围裙系上,拿起刀,站在菜板前,把那块肥膘用手掂几下,然后摁住,用刀把它切成一小块一小块。
我妈把炉火捅旺,炉灶安放下一口小铁锅,锅烧热,就把切成小块的肥膘下锅里。我妈炼猪油,只要不上学,我肯定会守在旁边,眼睛直勾勾看着,但炼猪油到底放不放水和盐,我到现在也不清楚,我那时只盯着锅里被肢解的肥膘,关注着它们的变化。
猪板油在大铁锅里熬着,自身的油水被榨了出来,然后它们继续在自己释放出的油水中炸着,到最后,就变成了一块块焦黄的油渣。这时候,油香气和油烟已经充满了屋子,把我给包裹住了。
我妈把油渣用笊篱捞出来,放进一个搪瓷缸里,起初油渣在缸里还滋滋作响,和在热锅里煎熬一样。这样刚出锅的油渣,看着实在忍不住,就赶忙用筷子夹着吃,甚至直接上手抓着吃。一咬直往外冒油,烫手烫嘴都不怕。我妈不是不让我吃,但绝不允许我多吃。
炼出来的油水,一勺一勺舀出来,倒入一个小坛子里。勺子是做饭用的长柄勺子,舀积在小铁锅锅底的那些浅浅的油水,实在不好舀,但母亲就是那样一下下从锅底舀起来,一点点倒进小坛子。
剩在锅底的一点油,也不用完全敛完,紧接着炖菜用。菜常常是豆角或茄子,这两样菜蔬喜油,豆角用猪油炖好,上面会有一层油泡泡,像用油炸过一样;茄子吃进猪油,也会软塌塌彻底服输,形成一种令人舒服的口感。豆角茄子与猪油,简直是珠联璧合,菜香和油香都出来了。因为一点油水,一大家人欢欣鼓舞,陋室都会蓬荜生辉。
偶有剩余的油渣放进了一大锅菜里,如同鱼儿放进了水塘,吃菜幸运地碰到,口福来了。这时的油渣不再酥脆,变得绵软,真的像是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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