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将他送来时已经将其身上的衣物脱去,并做了简单的清理,但是他身上的烧伤和坠楼导致的骨折变形依旧清晰可见,每一条伤痕都在诉说着他临走前经历过怎样的苦痛……
我的手不停颤抖着,刘夕看出我的状态不佳,主动给我打起下手,就像处理上次跳楼的女孩那样,先将遗体清理干净,然后将骨折和变形处进行恢复,好在他坠楼时带着头盔,头骨骨折变形的程度不大,修复起来也容易许多。
如果是以前的我,修复起来得心应手,速度和效果也会好很多,但是我现在状态不佳,还没干多少,就大汗淋漓,头上的汗哗哗往下流,很快就湿透了全身,不得不频繁地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工作进展很慢,用了三个小时才将遗体的躯干修复好,接下来就是最难的部分——修复面部的烧伤!
爆炸时,不知是砖块还是水泥块撞碎了他的面罩,半张脸都被烧伤,甚至到达了碳化的程度,嘴唇也因为烧伤变得皱缩,露出了牙齿。
我望着英雄的面容,心中满是敬意。
“这……这怎么修复呀?都烧焦了!”刘夕小声问道。
我一只手撑在操作台上吃力地说:“只能重塑了,去拿塑形泥和英雄的遗照!”
我的手抖个不停,脑袋也因为长时间的工作愈发地疼了起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打转,我已经无法继续操作下去了,所以接下来的工作不得不交给刘夕来完成。
我在一旁指导,刘夕仔仔细细地进行操作。先将遗体面部被烧焦的皮肤进行切除,其中也包括了皱缩的嘴唇,将切除的部分单另装好,火化时将会和遗体一起火化。
然后对照遗照,用塑形泥将切除的部分进行重塑,捏出死者原本的面部轮廓,尽最大能力进行复原。再将连接的部分进行细致的调整,让连接过渡更自然。
最后再用与死者肤色匹配的粉底,在全脸抹匀,正常进行化妆即可。
化完妆我端详了许久,总觉得缺点什么。
我小声嘀咕:“怎么有点……”
“奥,我知道了!”刘夕忽然想到什么,拿起笔在死者嘴上操作一番,果然好了许多。
原来是因为没画胡子,所以看起来有些别扭。别说刘夕的手确实要巧得多,化妆之后的复原度很高,远看根本看不出瑕疵。
刘夕长时间俯身操作,腰都僵硬了,我们欣慰地对视一眼,终于大功告成了。
第二天是英雄出殡的日子,我也要去送一送这位英雄。
今天殡仪馆人山人海,各行各业的群众都争相赶来,和我一样都想送一送这位人民英雄。
公用灵堂里根本容纳不下送行的群众,不得不将灵堂设在广场,这还是我上班以来头一回遇到。
殡仪馆的广场变得异常庄严肃穆,“沉痛悼念陈建国烈士”几个大字正挂于搭建的灵台上方。
遗像两侧悬挂的挽联上,“忠诚卫士铁心向党永垂不朽”,“人民英雄舍己救人浩气长存”几个大字准确概括了陈建国短暂却光荣的一生。
广场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各自都穿着自己职业的服装,学生穿着校服、警察穿着警服、消防员穿着蓝色常服、群众穿着黑色外套……在警察的指挥下,各行各业的群众整齐的排好队伍,胸口别着白花,手中握着菊花,等待着追悼会的开始。
英雄家属在礼兵的护送下缓缓走到灵柩旁,而陈建国的鬼魂也在亲属的队伍之中,年轻妻子左手搀扶着年迈的婆婆,右手抱着一岁多的儿子,这场面让人忍不住泪目。
追悼会的主持人是市电视台的新闻联播主持人,在宣布追悼会开始后,鸣炮哀乐响起,全体人员向死者默哀!
市政府领导宣读了《关于追认陈建国同志为烈士》的红头文件。
消防大队领导致悼词,简短的介绍了陈建国同志在消防大队的表现和具体事迹,并经过党委研究,决定破格批准他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党员的一份子,原来他在牺牲前不久才正式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陈建国的妻子怀里抱着喃喃学语的儿子哽咽地向参加追悼会的来宾致答谢词,在场所有人无不泪流满面……
刘夕抓着我的胳膊,已经哭成了泪人,而我也早已模糊了双眼。
全体来宾向遗体深鞠三躬后绕灵一周,瞻仰遗容。
人们手捧菊花排着整齐的队伍在陈建国的灵柩前绕行一周,再深鞠一躬。
烈士的遗体静静地安详地躺在柩中,身体被鲜艳的五星红旗覆盖,庄重而威严。
在和平年代,死亡率最高的职业莫过于这一抹火焰蓝。
由于群众太多,瞻仰持续了很长时间,甚至在追悼会结束后仍有很多群众在继续等待,我知道他们想等烈士火化、入葬后再离开,毕竟这是他们唯一能为陈建国做的事。
我原以为会由老刘为烈士火化,没想到王阳竟早早的在广场外等待追悼会结束,他一瘸一拐地跟着送遗体的礼兵,直到火化室才正式接过载着遗体的推车。
火化结束,王阳将骨灰盒郑重地递给礼兵,礼兵怀抱着骨灰和遗照,列着整齐的队伍向烈士陵园出发,烈士的亲属被搀扶着跟随其后……
肃穆的横幅
洁白的花圈
满眼的热泪
寄托着社会各界人士和群众对陈建国烈士的无限哀思。
11时,陈建国烈士葬礼开始,
奏唱《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陈建国烈士的骨灰上面覆盖着鲜艳的国旗,全体人员脱帽肃立,向烈士默哀。
全场安静极了,只能听到风吹过的呼呼声,似乎连风也在为失去一位英雄而哭泣。
就在大家默哀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爸……爸……爸爸……”
是陈建国年幼的儿子,正伸着手冲着他父亲的遗像喊着爸爸,他的喊声里没有悲伤,只有见到父亲照片的喜悦。
母亲松开了手,小家伙张开手臂摇摇晃晃地朝着爸爸的墓碑走去,嘴里不停地喊着:“爸爸……爸爸……”
他走到墓碑前,用柔软的小手在墓碑的照片上来回比划
“爸爸……爸爸……”小家伙呼唤着爸爸,撅起小嘴在爸爸的照片上深深亲了一口,他指着照片看了看周围吊唁的群众,似乎再说:“这是我爸爸,他是个大英雄!”
看到这番景象,谁能不为之动容?
亲人在哭,前来吊唁者在流泪……
陈建国烈士骨灰在礼兵托扶下轻轻放入墓穴。
鸣枪礼兵在陵园一侧一线列队,清脆的枪声划破低沉的云幕,用特殊的方式送别英雄。
英雄的葬礼举行完毕,家属和群众纷纷擦着眼泪离开了陵园,而我却久久不愿离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