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父亲的父亲节

      明天是父亲节。

      朋友圈和各公众平台早已热闹非凡，看到父亲节三个字，心里只有阵阵酸楚，落寞不已。

      20天前（5月28日17时），爸爸离开我们去了天堂。爸爸走的好匆忙，让我没有心里准备，甚至连爸爸自己都没有想到吧，你走时，我已经给你买好了夏季的衣服，有每年夏季必换的白色的跨栏背心，那个网状的贝雷帽、新的枕巾，还有你常吃的降糖药、降压药…一直逃避着不去想不去怀念，不敢打开弟弟发给我的爸爸病危时的照片，我一直这样逃避着，甚至不敢去水果店买水果，是怕自己想起再也没有机会每周末给他准备的水果和点心…

    泪眼婆娑间浮现的，父亲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我善良豁达的爸爸，平易近人。爸爸得老年痴呆症多年，可以忘记很多事，却能清晰的记得很早以前的人和事。今年春天，一个老邻居去看望老爸，因为多次搬家，我早已不记得这个人的名字了，爸爸也几十年没见过他了，但他去看望老爸时，老爸一下就能说出邻居的名字来。

      记得我小时候，家里住地房，那时候每家都很穷，白面馒头也算是好东西了，有要饭的经过我家门口，爸爸把他领进院子里，给他热了粥，用旧饭盒拿给乞丐吃，还给拿个白面馒头，炒了一盘鸡蛋。在爸爸的眼里，没有对乞丐的嫌弃和可怜，而是尊重和热情，就像家里来客人一样的态度，

      我记忆深刻。邻居家有个“病舅舅”，先天腿脚不好使，尤其是冬季，就更严重，那时候的厕所都是户外的“茅房”，有一次那个“病舅舅”掉厕所了，邻居们张罗着打捞，却都嫌脏，爸爸首当其冲的把人捞上来，那会我们还小，说爸爸好臭，不让爸爸吃饭，但爸爸是那群人中唯一的文人，却不嫌脏不怕臭，把人救回了家。在别人眼中，可能爸爸有点傻，却是我们眼中最好的人。

    我正能量满满的爸爸，乐天安命。爸爸刚退休不久，因为在家闲着无聊，自己叨咕着要去市场卖鱼。我问爸爸，不怕被你的学生看到，笑话你吗？爸爸说，我一不偷二不抢，靠劳动赚钱，为什么怕笑话？

      在爸爸的眼中，总是能看到别人好的一面。他记得他的学生全部的优点，记得身边人的所有好的一面，也从不吝惜赞美。最喜欢的动作，是竖起拇指给人点赞。

      印象中的爸爸，没有被什么事压倒过，总是乐观积极的面对。爸爸下班时，很少有静悄悄回家的，总是大老远就和邻居们打招呼，说会话再进屋。好像爸爸总是笑呵呵的，直到妈妈生病、去世，爸爸逐渐变得孤僻，少言，那些笑容，已然冻结在那个夏日里。

      我聪明智慧的爸爸，才华横溢。爸爸的字，行云流水且大气。记忆里，学校围墙上的白浆美术字，是爸爸写的；学校板报上的粉笔字板书，是爸爸写的；小时候邻居家的墨笔对联，很多也都是爸爸写的。

      小时候记忆最深刻的一段朗读，也是影响我一生，让我爱上文学的那段朗读，是偷听爸爸讲课时朗读的《荷塘月色》，那时候我还没上学，偷偷趴在爸爸教课的课堂窗户外面听爸爸给学生讲课，爸爸朗读的《荷塘月色》，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好听的声音。在懵懵懂懂的世界里，我手里没有书本，学龄前的我，只听声音，就把我带到了那个美好的世界，让我对文学有了魔一样的憧憬和想象。

      爸爸经常说，他是教语文的体育老师，虽是笑话，其实也不是笑话。爸爸教语文时，数学老师、几何老师遇到解不了的难题时，他们会说，找邓老师试试吧，结果，每次爸爸都能很快给出答案。

      爸爸真的教过体育。我不记得是哪一年了，那会儿我刚上小学，可能爸爸在教育局领导的印象使然吧，爸爸是出了名的吃苦耐劳，乐观向上的代表，为了学校出成绩，爸爸是被委任代课体育，那时候为了不影响学生上课，爸爸每天跑步上班，最早到单位，带着学生晨跑集训，当时跑出了非常好的成绩，并被市教育局、教委奖励去上海参加全国大学生运动会。

      我淳朴节俭的爸爸，黜奢崇俭。印象中的爸爸，从来没自己去饭店吃过饭，在路上遇到好吃的，会买回来全家一起吃。

      我很小的时候，叔叔和二姑还在上学，爸爸妈妈的工资是要交给奶奶，养一大家子人的，记得有一年的冬天，雪下的比较早，爸爸还没买棉鞋，就穿着单鞋淌着雪水去上班，被姥姥看到了，姥姥步行十几里路给爸爸买了棉鞋送到家，爸爸从来不会自私的先给自己买点什么，都是交给奶奶支配一家人的吃穿用度花销。奶奶去世后，我们的大家，也还是包括爷爷在内的五口人的小家，好吃的总是先可着老人和孩子，穿的用的就更不必说，记得我的毛巾旧了，妈妈给我换新的，旧毛巾就成了爸爸的“新毛巾”。家里有新被，总是先给我换新的，我用过的给爸爸…记忆里最深刻的，是我矫情的和爸妈说，床板太硬，睡着腰疼，爸爸为了节省运费，用自行车推着，从旧货市场买一个弹簧床步行推回家，那时候小，不懂事，但从爸爸把床推进家门那一刻，我不敢看爸爸的眼睛，不敢和妈妈说话，因为我知道，我的不懂事，让爸爸吃苦受累…

      爸爸的情商远低于智商，在很多人的眼中，爸爸说话做事远不如别人圆滑、周到，但了解他的人都会说，“邓老师是个好人啊”！这个评价，应该是最高的礼尚了吧，为人一场，足以！

      从前，以为时间很长，原来，时光如此短暂，短到恍惚间就把您带走。再也看不到你盼我回家的眼神，再也没有那双大手握紧我的温暖，再也听不到您夸我“傻丫头”的慈爱…

      没有了爸妈庇护的孩子，就像没了根的风筝一样飘摇。妈妈离开后，爸爸就逐渐得了老年痴呆症，对子女而言，只要他活着就有期待，但在他的世界里，已然没有了生活质量，但愿天堂没有苦痛，我们应理智的去面对。

      明天又是父亲节，天堂的您，还好吗？您和妈妈相遇了吗？有没有和妈妈讲述这八年来发生的事？想来相聚后的爸爸妈妈，都不再孤单了吧，没有父亲的父亲节，女儿的爱，无处安放…

                  2023.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