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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它所穿过的空间上留下残影。
在前后望不到头的时间的流里,在四下看不到边的空间的域里,一个微小的扰动偶然又必然地出现。
扰动撕裂了所处的时空,残影四散,相互映射,成了五彩斑斓的碎片的云。
北京就漂浮在这碎片的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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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春节,我第一次正式认识北京。
她从海外留学回来,据说还在华尔街工作过。三十岁之后回国工作、结婚。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刚刚诞下长子。母子平安,产后身材也未走样,皮肤紧致光洁,薄薄一层淡妆,眉毛精心地修过。她看着你的时候,目光安静而矜持;聊到有趣的话题,眼神里会突然迸发出火一样的热忱,或是荡漾起春风般的欢欣。这使你清晰地知道,她既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也是一个母亲的孩子,她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人,在一个人最美好的年纪。
那也是一个人最美好的回忆。
那时我还未成年。从舅舅家拜年回来,爸妈还在唏嘘舅舅新买的五万块钱大背投;而我只想着舅舅家附近的大唐集团与吃乳鸽的唐宫是不是一家,一只乳鸽卖那么贵,难怪能在金融街的十字路口盖这么气派的大楼。
总之,那就是我第一次正式认识北京,金融街就是她那双深邃又清澈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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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常拿金融街与华尔街作比,我没去过华尔街,我现在住的地方,楼下也有一尊铜牛,我不知道它与华尔街上那只孰大孰小。我从不认为金融街是什么北京的华尔街,金融街就是北京,那个不属于我的时代的北京。
大学时我第一份实习在国投信托,中午从十层过道朝南的窗户望出去,隐隐约约能看见政协礼堂。后来找舅舅给我搞到政协礼堂对面的一家券商去耍了几天,再后来在金购对面一个烟雾缭绕的包厢里喝了一杯普洱茶之后,跑到了金融街集团。信托、券商、地产,沿着资金链越跑越下游,但离“金融街”确实是越来越近了。在去金融街集团上班前,我加急订做了一身白衬衣与黑西装。
但是直到今天我走回到那个烟雾缭绕的咖啡厅,那套西装也还从未穿过一次。
那一年春节,时空残影的碎片四散飞落,有一片落到我面前,它的光芒安静而矜持,时而又会迸发出如火一样的热忱,或是荡漾起春风般的欢欣。
随后的时间里,我四处搜集碎片,企图还原一个属于我的北京。勉强拼凑出一个轮廓,才发现那只是北京的残影。
正像那家烟雾缭绕的咖啡厅的名字:往事如烟。
往事如烟 2017.2.4***
在金融街集团的那段时间里,我了解到金融街的历史大概可以追溯到92年,华融综合投资公司成立——1992年,我出生那年。
92年的北京大概处在她的青春期,具有无限的可能,无限的希望,无限的浪漫。大概也是从那时开始,以至未来的十几年里,北京处处都带有一种文艺复兴式的人文主义情怀。回首看那个时代的一切,都美得让人心疼。
然而倘若你转身回去找,一定什么也找不到。
毕竟你所怀念的、憧憬的、幻想的,都只是一枚碎片,由一个偶然又必然出现的扰动所带来的,时空的残影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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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看到有人在讨论2000年上映的《大明宫词》里贺兰氏的舞蹈。找出来看,发现舞蹈果然美,旁白亦体现出那个年代独有的气质。这气质总是使我联想到工体有璟阁和旁边的荷塘——一片比金融街还要炫目的映像。
《大明宫词》里贺兰氏的舞蹈剧本旁白如下:
有很长一段时间,贺兰氏对于我代表着尚显生疏的整个女性世界全部诱人的内涵。
那风铃般的歌声,蝶一般轻盈的舞步曾使她成为大明宫所有热切眼神捕捉的尤物,
她的存在间隙性地使我父亲脸上多了一种陶陶然微醒的神采。
她深知赢得天下男人宠爱最直接的本钱就是自己年轻妖烧的身体及鲜活大胆的欲望。
弥漫于宫中的男女私情催育了她与生俱来的对于风流韵事的敏感,从而提早使她对于性感有了成熟的领悟。
自然,爱情与权力相伴而生正是帝国后宫情爱生活的恒久范式,这令她同时具有了一颗与年龄不相符的危险而隐秘的野心。
她运用处于青春期的乖巧而轻浮的智慧缔造了这一场景,指望自己声势浩大的爱情能像镜中折射的那样从四面八方打击这个气弱体虚的中年男人疲惫的心灵,
她期望自己的花容月貌能够永远就这样塞满他模糊的视觉,并最终占据他同样模糊的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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