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一些街头巷尾,总也有这样的早餐摊,不管晨起已有初冬的凉:大家衣衫都单薄,但干练整洁。伴着西北风的呼啸,守着一个个冒着热气的锅炉子,向过往的行人兜售自己的馒头蒸饺,面条炒饭。
小时候我顶喜欢吃那茶叶蛋,不过一年只能吃上个一两回吧!那会儿拉着外婆的衣角去赶集,最馋的是听那个叫卖声:“茶叶蛋,香喷喷热腾腾茶叶蛋喽!”在冬日里,那叫卖声随着他们身体的哆嗦,也一句句地发着颤音。冻红的脸,冻僵的手,也因西北风的肆虐渐显皲裂。我想他们总也有自己饿的时候呀!真是到了饥肠辘辘,我也没瞧见他们,舍得自己吃上一个茶叶蛋。
那年头的茶叶蛋其实当时外婆是养了一窝老母鸡的,少说也有七八只。每天我负责捡蛋,可从来没管过蛋,管蛋的事儿由外婆一人把持。每天约摸也会有三四个鸡蛋进帐吧!不过外婆轻易是不会让我们吃的。甭提能吃上一个茶叶蛋,就是蒸个鸡蛋,炒个鸡蛋,或烧个蛋汤,也是稀来少去的事儿。
因为外婆攒着鸡蛋是去集市卖的。外婆常说,鸡窝是盐缸,鸡腚是钱庄。在那个对于我只能算解决温饱的年代,外婆的收入除了手工绣花,还有生财之道也就鸡窝里的鸡蛋,猪圈里的猪仔。油盐酱醋,走亲访友等所有开销,几乎全靠后者的收入来出帐。
也就是外婆去集市卖鸡蛋,我就跟着去,一次次地看着他们卖茶叶蛋。或许小孩子生性不太害羞些,我从外婆摆鸡蛋篮的位置,慢慢移步到卖茶叶蛋的位置,我就喜欢在那个摊子边上来来往往。估摸当时只要是观望着,然后闻闻那香味也能让我心满意足了。
那年头的茶叶蛋因为那卖茶叶蛋的人家都是固定的,久而久之,几个记性好的人就认识我了。刚开始还问过几句“囡囡,要买茶叶蛋吗?”我不摇头也不点头,默不作声。后来他们也没怎么跟我说这样的话了。但会搬个小板凳出来,让我坐下。尤其是一位体型较胖的大姨,我总记得她对我挺好。我坐在她家冒出的热气的锅边,感觉比在现在冬天房间里开着空调还要暖和。她家有个女儿跟我年龄相仿,我们在一起玩过家家。有一回临近中午,胖姨家的女儿饿了,拿起一个茶叶蛋就吃了起来。意外的是胖姨也给了我一个茶叶蛋,我没有急着吃。我可以把那个蛋装进口袋里一整天,过一会掏出来看看闻闻,然后再放进兜兜里,然后再掏出来......等外婆卖光了篮子里的鸡蛋,原本是热乎乎红缕缕的蛋,炫耀了一天后也冷了。
那年头的茶叶蛋兴奋的时光也是有的。到了过年,就能吃上茶叶蛋,穿着新衣裳,从正月初一到十五,跟着外婆走亲拜年,享受宾客待遇,愉快地过一把茶叶蛋瘾。
茶叶蛋其实是讲究要趁热吃的,最好是趁着胃在抗议饥饿感的时候吃。那时茶香在唇齿间散发得饱满,肠胃经充实后,会放歌——一声饱嗝就足见有多么满足和陶醉。
刚出锅的茶叶蛋自然是十分的烫,握着一个烧开的茶叶蛋,就好比捧着一个烧红的秤砣,来回辗转在两个手心里,有要命的兴奋与难忍的痛楚。那些渗透到蛋壳里的热水从敲开的口子处杀出,会狠狠地烫着自己,烫着自己的的手,烫着自己颤抖吹着气的唇,烫着自己等不及吞下来的喉咙,这种生疼又渴望的幸福。所以幸福是什么,幸福有时就是趁热、适时的吃上一个茶叶蛋,仅此。
如今吃茶叶蛋已经不是希奇的事了,但我时儿还能想起那清醇扑鼻的香味。茶叶蛋,顾名思义,是有着茶叶香味的蛋。
那年头的茶叶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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