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之一
今天是除夕了,但是一点也没有过年的感觉。如果把过日子比作向前行走,那么现在的感觉就像本来走得好好的突然有人拍拍你的肩膀说:“今天过年了哦”那种感觉。先是小小的一惊,然后有一个后知后觉的麻木和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迟钝了。
记得小时候看一本蔡志忠的四格漫画,描绘人一生不同时期对过年的反应。小时候是一个多月前就扳指头数日子盼过年;中年时期是看看日历然后发现:啊原来明天过年呀;老年了就是在家坐着发呆突然醒悟:天哪昨天好像过年,我都给忘了。小时候还以为是夸张,现在回想真是如此。人小年龄小,世间的万物都对比成大大的形态,节假日之类的仪式感也无限膨大。那时候自己过生日就会早早地计划,要什么蛋糕,穿什么小裙子,请那些朋友,要什么礼物。到现在慢慢长大,事物们相对缩小,什么事情都开始有无足轻重的倾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不麻烦张罗的都尽量省略。钢筋水泥进一步冷却着社会的热量人情,烈火缩为火焰,火焰熄为火苗,再灭成火星,苟且残喘。
过年之二
感觉自己现在越来越自私了。过年了来亲戚,本能地开启了保护模式。卤菜专门挑拣一些自己不吃的鸭头鸭爪蹄膀,烧鸡牛肉盐水鸭全部藏起来。水果舍不得端杨桃车厘子上桌,拉了不太喜欢额圣女果接口颜色好看。扇贝鲍鱼通通塞进冰箱抽屉,把看上去不怎么新鲜的冷冻虾仁放在上面。前几天就开始把自己贵的好吃的的芦蒿菠菜之类多消耗些,好让过年桌子上多出现些韭菜芹菜白菜之类无关痛痒的。新到的黑羊肉留给自己,冻了好久的一般羊肉拿出来解冻。所有的鸡都被卸下爪子和内脏自己吃,选出两只看上去一般的一只炖汤一只红烧。
煮茶机直接拿进了自己的房间泡生普洱,生怕这么贵的茶被亲戚喝了。假装若无其事走进客厅,看看四下无人注意迅速把莲雾和台湾枣塞进口袋带回房间吃,简直像在做贼。被问起家庭wifi密码,恨不得撒谎自己不记得了也不太想告诉他们。时而看到他们蹲下来逗八喜,使出浑身解数克制自己不当场去把八喜抱走。躲在自己房间,耳朵却时刻处于警戒状态,捕捉外面每一句对话,生怕父母又拿出什么好东西作为招待,内心如刀割般窒息。
饭桌上的每盘菜都默默在心里估价。价高的一定要多吃几口。清蒸鳜鱼下筷子稳准狠,背上的肉可以一下子全部夹走。冬天的毛豆几乎天价,一定要大勺子去挖,还要选好下手的区域,尽量避开香干辣椒等配料,保证极高的得豆率。遇上那种如寿司扇贝论个的,多次取用要控制节奏,调整间隔,保持若无其事之感,假装这是自己吃的第一个。牛肉羊肉之类的好菜要先仔细观察,发现出其中肉多块大的,以无骨少肥为上,等盘子转到自己面前时假装随意夹取,实则直击目标。敬酒这种能俯瞰餐桌全局的机会一定不能错失,假装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眼睛滴溜溜扫过每道菜收集信息,螃蟹里还存了一块肉多带黄的,一并排的刺身里从左往右第三块最厚最大,老鸭煲的深锅里还撅着一只完整鸭腿。默默记下有用信息,坐下后随着餐桌的旋转一一执行计划,把精华收入囊中。
过年之三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了一个这么差劲的人。自私虚荣,还带着神经质的幻想。嚷嚷着独立自立,鄙视封建传统的大男子主义,但是内心里感觉自己是一个根本离开男人会活不下去的人。下贱,我写下这句话都觉得下贱,但是事实就真是这样。我需要依靠别人对我的肯定活下去,同性的需要,异性的更加需要。再加上无可救药的幻想症,我简直就是那个幻想时潦倒画家买陈面包所以在里面塞黄油的玛莎小姐的现实升级版。鲁迅说国人是看到光膀子就想到裸体就想到性,而我是遇到一个异性和我说话或者聊天就会想他是不是喜欢我,典型的那种得寸进尺,给一个台阶能顺着爬老高的。一方面鄙视自己,一方面又无可奈何。这不是什么习惯或者想法,可以通过努力去克服。这就是我的一部分,就像我的手臂和腿一样长在我身上的一部分,无法改变。就像那种缺胳膊少腿的残疾,根本无法在本质上克服或是改变。残疾可以通过假肢或是手术恢复一部分正常人,就像我怕可以通过学习和自我反思抑制住这些不让他们暴露于世人,但是在根本上,少胳膊就是少胳膊,人贱人卑鄙也是一辈子的事。
这样残缺的行走在世间,极力装出正常人的样子跑跳说笑。就像我的腰和膝盖和脚踝仍然有伤,但是白天仍然正常走那么多路干那么多活,直到晚上才褪去那些肌肉贴、膏药,再抹上厚厚的消炎制剂,知道自己伤痛的愈合就是那种白天爬上去三米晚上滑下去三米的蜗牛,但是苦痛和泪水全部只能压在心底,任其发霉生蛆,也不敢翻出见天日。
这就是一个人怎么死掉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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