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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高速公路上，自我记事起就在高速公路上生活。我的父亲是一个人狠话不多的中年男子，从汽车后座看他的脑袋好像也抵挡不住中年人脱发的烦恼。我的母亲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平时她负责全家人的衣食起居，而且关键时候还要担任护卫的工作，母亲的能力很强，从小对我就比较严苛，为了让她少骂我几顿，她交代的事情我都尽心尽力的完成，以前是读书，现在或者说就是今天我满18周岁了，按照规定我要去参加一场成人考试，只有通过考试的人才有资格获得大学入学资格，才能够在以后具备条件离开高速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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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公路就是我们的生活，我从来没有见过高速以外的世界，所有对外部世界的想象都来自于父亲的叙述。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跟我说起过这段历史，大致是这样的：不知道从何年开始，地球上的人类爆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核武器还不算人类最大的威胁，S国发明了一种新型的病毒，具有良好的耐寒和抗热的特性，这种病毒会穿透人的脑神经把人变成类僵尸的状态，人类一度面临全军覆灭的困境。当时C国想出来对策，他们利用生物分子技术做出了一种微米级别的机器人，这种机器人身上携带着病毒，他们用这种技术作为抗体让人类的身体产生免疫，获得了一定的成效，经过大约100多年的努力，人类终于还是熬过来了，但是世界早已千疮百孔、资源极度匮乏，各国于是开始抛弃国家这个原始的概念开始整合起来，当时在这个世界上有大大小小好几个文明，但是经过时间的筛查，只有三个文明存活了下来，这三个文明便是：地铁文明、高铁文明和公路文明。
曾经问过父亲，到底哪一种生活方式好，父亲说，文明没有好坏，任何一个文明都消除不了人吃人的现象。
公路文明用我的话来说就是“狂暴”，在高速公路上生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冷血是公路文明的通行证。我们所处的文明因为资源问题，只有少数人才有资格生活在城市，这些人衣着光鲜、穿金戴银，他们掌握着国家大部分的资源，他们在海边度假、在山间别墅休息、他们去夜总会、逛酒吧，整天都生活在纸醉金迷里，像我们这样的穷人就只能在高速公路上狂奔，但是政府不是不允许你下高速，只是下高速有条件，要么有钱，要么就是参加考试，用能力证明自己够资格，只有这样国家才会让你下高速给你分配工作，你就成为了他们的一份子。
人们只要有机会出去就不会反抗政策，反而觉得这是国家给的恩赐，每个人都在为离开高速而奋斗。
父亲、母亲的愿望也是离开这里，为此他们努力的挣钱、攒钱，然后让我拼命读书。
在高速公路上已经没有老师这个职业了，父母就是老师，所有课程都由父母来教，如果爸妈没文化那就惨了，这辈子想通过学习改变命运简直就是痴人做梦，幸好我的父母都念过书，都是当年大考的幸存者，我们家在高速公路上属于中产阶级，我们离离开这里还差1000万个公路币。
“1000万啊，”父亲挠挠脑袋，“至少还要抢劫50000户人家吧。”
“啊，如果能打劫几户中产和富人就好了……”母亲附和道。
在高速公路上，钱是靠抢劫来的，你要选中目标然后把对方洗劫掉，甚至要取了对方性命。
“儿子，我和你妈就是通过打劫认识的，那个时候你妈已经结婚了跟着一个富二代，爸爸啥都没有，但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我打劫了那位富二代，直接用斧头砍下了他的头颅，然后继承了他所有的财产，当然就包括你妈啦。”
“是呀，是呀，你爸爸那个时候可猛了呢，杀人都不眨眼睛的呢，妈妈就是看中他以后会有点出息才跟他的呢，不然早就要跟他拼命了呀，哎呀，话说回来我也不喜欢那个富二代，当初就是看中他有几个钱说不定可以带我离开高速公路…”妈妈回忆起往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哎呀，幸好我们遇见了呢，这些年通过打劫我们已经积累了很多财富了，还差1000万我们可要努力呀。”
“是呀，是呀，为了儿子，也为了我们的生活，做梦都想回到那个叫家的地方，真不知道下了高速我们能去干嘛，反正我是想好了，我要去整容，把自己变成18岁…”
3
父亲忽然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前面出现了一个猎物，是一辆2020年的古董宝马，说不定有几个钱呢。
父亲按动汽车开关，前保险杠伸出了一排尖利的金属刺钩，车顶的电磁炮已经准备就绪了，爸爸学习的是电气工程，对于机械改造和武器有一定研究，这些都是爸爸的发明，在高速公路上学习电气工程是最实用，当然考试也就很严格，真不知道爸爸是怎么通过的。
电磁炮让前面的车子发动机发动不了停了下来，父亲猛的撞过去，就把车子撞翻了，停下车，妈妈操起机枪就是一顿扫射，里面发出惨烈的声音，父亲则打开音乐频道听起了莫扎特的圆舞曲。
几分钟之后，爸妈走过去，然后检查车里面的物品和人员，这是一家四口，父母和两个女儿，我跟在后面观察，忽然我看到有一个女孩动了一下，我急忙去察看，她还活着，眼神里流露出对生的渴望，“杀了她，”父亲严厉的说道。“对。别墨迹。”母亲的话斩钉截铁。说实话我心软了，对面一个异性，尤其是一个长得或许还不错的异性，男人性的本能就起来了，在此之前我都没这么近距离见过女人，我甚至开始想象带着她在无边无际的高速公路上驰骋…
忽然我感到一股热流喷到了脸上，“啊…”我吓坏了，父亲用斧头把她的头颅砍下来了，血液四溅，脖子处的大动脉还在疯狂的喷涌鲜血，她的脑袋滚了几步远，嘴巴对着地面好像是在亲吻。“你不杀她，她就杀你。”父亲冷冷的说。妈妈一把揪着我的脖子把我扔到车上，“在高速公路上不能有感情，犹豫和慈悲就是你的坟墓，只有冷血的人才能活下去，活着就是唯一目标，女人，等你离开这里，好看的随便挑。”母亲的话像是宽慰我。
父亲整合了他们的资源坐到车上，“150万，我们今天发财啦！”他兴奋的说着，母亲给了他一个热情的吻。“我老公果然很棒呢！我真的没跟错人！”
父母已经把我忽略了，对他们来说，杀死一个人就跟除草一样简单，在高速上呆久了，或许已经没有什么良知了。
我们继续上路，一路上我没有说话，那个女孩的眼神一直刻在我脑海里，如果这不是末世，如果时间往前推几个世纪，那个时候如果我们遇见，或许会是咖啡馆或者其他什么场所，有轻柔的音乐、舒服的空调，我们可以一起看电影、漫步在阳光下，我们也可以有爱情，可以有自己的未来…
高速公路是残忍的。它像幽冥界的王，冷酷无情，关键是周围居然没有人反抗，或许在以前，当人类还有些许良知的时候有人反抗过，但是那些有良知的人都被杀死了，剩下来的就是像我父母一样的人，我不是说自己的父母不好，相反我很爱他们，我想如果有可能，哪怕有一丁点可能他们都不会任意杀死任何一个人的，绝对不会。
4
不知开了有多久，我们总算到了服务区参加考试。
这个考试至关重要，以前考的都是文化课，那些是最简单的，但是满18岁要参加的考试是实践考，只有在这个考试中生存下来，我才有机会去大学学习，在高速公路上，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在自己的车上学的，政府会把相关教材和网课发送到车上的电脑，我就通过电脑学习，主要的知识需要父母来讲解，如果父母不懂，那你就祈祷考试的时候不会考到这些题型，文化课是可以蒙的，理论上应该是会有一批人全靠蒙从而考进大学。
考场里面气氛非常嘈杂，考试的地点像一个斗兽场，父母都在看台上，而密密麻麻的考生则集中在一块空地里，考试时间还有15分钟，看得出大家都很紧张，我的旁边是一位看起来就很残酷的女孩子。
“嘿，”她跟我打招呼，“盯着我干嘛呢？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才不是，你看起来就…”我想说点什么，但没说出口。
“像什么呀，你等会可不要手软哦，我是不会对你客气的，你最好活着走出考场，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呀！”
我没有再说话，屏住了呼吸，考试就快开始了。广播里开始播报考试规则：各位考生，今年参加成人考试的一共有237689人，本考场一共25431人参考，考试没有规则，活着就好，本场考试时间120分钟，谁能活到铃声响，谁就获得了进入大学的名额，各位考生加油啊！
紧接着广播传来“滴滴滴”的声音，然后一个机械般冷酷的声音说话了：考试开始。
话音一落，周围就骚动一片，刚刚的女孩已经拿到了一血。她兴奋的冲到人群里开始砍杀，考试其实非常简单，既然有那么多人报考大学，而名额有限那就只能通过杀戮的方式彻底把竞争对手干掉才能有机会，所以杀人就是成人考试的内容，在高速公路上，这再正常不过了。
我第一次感受杀人的感觉，在此之前我都是看父母杀过，自己从来没有尝试过，唯一的一次，我又想起来那个女孩，我分心了，我告诫自己，在考试中不能分神，一分神小命就会没的。
当杀戮进行到半个小时之后，所有人都放开了，人们开始变得更加疯狂，看台上的观众也跟着疯狂起来，他们摇旗呐喊，兴奋不已，仿佛这不是杀人，而是一场足球赛。
血液已经沾染了我全身，我刚刚用锯齿把一个人的头颅割了下来，温暖的血液仿佛打通了我体内的野性，我尽情的享受着杀戮带来的快乐，父亲说的对，杀戮是会上瘾的。通过杀戮我尽然似乎进入了高潮，总有一股力量要在体内喷涌而出……
考试最终结束了，伴随着铃声，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刚刚的女孩还在，她表情兴奋，像一个疯子。
“恭喜你们呀，”广播里的女声说道，“剩下的人通过了考试，你们有资格去上大学啦，本场考试一共25431人参加，最后幸存1231人，你们很棒，每个人都是勇士，第一名的程佳丹一共杀了4671人，啊，女中豪杰，真的很了不起呢！”
原来她叫程佳丹，那个女孩满脸骄傲的看着我，“看吧，我是最强的，你也很棒，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联手，看得出你的父母把你教育的很好…”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车上的，父亲帮我点了支香烟，“抽吧，这样灵魂会安静下来。”第一次见到父亲温柔的一面。
我颤抖的手接过香烟猛吸起来，考完之后，后怕就来了，如果今天我被杀死了，那不知道会怎么样？高速公路是没有感情的，估计都没有会心疼我吧，爸爸妈妈不会悲伤的吧，他们仍将继续进行的吧……
忽然我抵制不住涌到眼眶里的眼泪，我掩面哭了起来，印象中，长大之后我是第一次哭，哭声很响，父母都没有说话，妈妈看着窗外神情恍惚、爸爸则在驾驶座上默默地抽烟。
随着最后一滴眼泪从我的眼眶里划落，最后一点作为人类的良知也消失了，我已经无法被拯救，我终究也会成为一台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5
我们继续上路了，生活终究还是要继续下去。父亲说学习是一条出路，希望考个为政府工作的职位，这样即便筹不到1000万我们也能下高速。
“下了高速，我们能干嘛？”我问父亲。
“在几个世纪以前，有一种叫家的地方，所有人住在独立的房子里，里面有热水、食物、还有温暖的床，所有人都过着幸福的生活，没有杀戮，家家户户都和谐美好，社会富足，不用受苦。爸爸很想过那样的生活，这样的日子只有离开高速之后才能得到。”父亲说。
“可是，高速公路也是我们的家呀……”我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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