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

先生的同学来荆州，白天先生陪着去博物馆、城墙、关公园和江边匆匆看了一遍，晚上我下班，跟着一起去来客不等位吃晚饭，点了江桂鱼和土鸡火锅，外加两个小菜。

吃得撑肠拄腹，掏出手机一看，还有大把时间，于是，再去沙市街上逛逛，从安良走到人信汇，再从地下商城走回来。

好久没逛街了，好久没来沙市正经看看了，先生的同学是第一次来，我也像是第一次来一样。

大赛巷里有一个老太太在弹琴。就在安良的侧门外坐着，一张小凳就是一个摊。

不知道是什么琴，好像只有两根弦。琴很旧，有点像琵琶，老太太弹的好像是邓丽君的一首曲子，很好听。

我忍不住想拍张照片，起先是站着拍的，看看效果，觉得不好，视角从上往下，老太太的样子看不清楚，还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看着不舒服。

蹲下来再拍一张，这次可以拍得清楚些了，可没想到，拍照的键刚按下，老太太就停下了弹奏，有些闪避又有些无措地望着我，脸上挂着无处安放的笑，那笑容是僵硬的——我吓到她了。

一旁还围着一些人，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安抚她，不要紧，只是拍照，没事的。

我有些后悔，感觉打扰这位老太太了。当时脑子里想到一个说法，很早以前，拍照刚刚出现的时候，有些老人是不肯拍的，总觉得那灯光一闪，就把人的魂魄给摄走了，很可怕。

然后才知道，老太太69岁，山东人，没学过乐器，现在弹的曲子，都是凭着耳朵听，然后自己慢慢模仿着试出来的。我听着旁边人的讲解，看见老太太在琴头横着的那几根上扭了扭，她在调音。

先生说，这老太太从前定是一位大家闺秀吧。这个问题无从回答。老太太在冷冷的风中，坐在一条巷子边上，低头弹琴，无人识，有人观，她已经69岁了。

我在先生兜里掏出一点零钱，放在老太太脚边的罐子里。

准备离开大赛巷，一回身，迎面看见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我注意到他，因为他的脸看着眼熟，像极了一个熟人年轻时候的样子。太像了！

他不是我的那位熟人，我不认识他。他的身边还有另一个男人，个头比他高一点，身材比他宽阔一点。两人走得很近，肩挨着肩，他们在说话，头转向对方的方向，对望着。

错身而过，走出两步后，我又回头望了他们一眼，他们停下来了，面对面站着，站得很近，小声说话。巷子里很暗，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他们的脸在暗夜里，唯有眼睛很亮。

我想，这两人的关系大概不一般。

再去中医院对面吃宵夜。我早已闹不明白东南西北，先生却还是很清楚。先前吃得太饱，现在的宵夜只是意思意思。

点了六个锅贴，一碟素拼，三瓶豆奶。一共26块。点餐的时侯老板都没拿正眼看我们，三个人，其中还有两个大男人，就点这些，实在令人提不起精神来。

我们不在意，当笑话说出来，一起笑了一番。心满意足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