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火球,炙烤着大地,今年多雨,野外的草并秋庄稼一起茂盛着,蚊虫与湿闷铺天盖地而来。晨起,在被汗塌透的湿热中闷醒,时针指向五点半,打开空调,在片刻的微凉中想续前梦,终不能如愿,索性起床。
翻开手机,同事发来一条信息,“生日快乐”,心底久违的感动,我们俩生日差一天,报道时她从信息表看见并记住了,从此以后的年月,经常可以替我记住。笑着删掉信息,手忙脚乱清扫了一下屋子,再回首,家并没有比收拾前整齐,叹了口气,又收集一些不常用的准备扔掉,却发现每个东西都有存在的价值,那些杂乱不知该如何放置,忙碌一场最终任由它们继续无章地立在那里。
简单梳洗,特意找了一条喜欢的裙子穿上,淡妆里的女人在镜中也稍可看过眼,一直以为从未年轻过的我是不在意变老,然而真的看到皱纹渐深与日益变黄的脸才知道,以前不过是仗着青春无所畏惧。打开柜子,一个首饰盒毫无征兆从凌乱中滚了出来,是父亲曾经买给我的戒指,黄金的,箍子。因不喜欢琐碎,便一直没有戴,打开盒子,它并不因为我没戴就崭新如初,岁月流逝,空气在它表层蒙上了一层薄膜,不再闪闪,却有了岁月沉淀的厚重。沉思良久,戴在手上,随着泪星点点,前尘往事突然从记忆深处跳出。
少年时大多数的家,日子都是一样艰辛,我们兄妹多,从记事起父母就异常节俭。跌跌绊绊中我们兄妹相继长大,许多年,哥哥姐姐的生日,妈妈都煮两个鸡蛋,唯独我,因和父亲生日一天,父亲不过,我也不过。
迫不及待长大,匆匆忙忙出嫁,简单而贫寒的日子风轻云淡的过着,时常也就忘了岁月刻划的年轮。那年哥哥姐姐早早通知,父亲生日大家一起回家做顿饭吃,酷热的天,在厨房忙了半天,吃完饭收拾完,要回家了,父亲送我出来,看着我一双素净的手,把戒指塞给我,“从小到大,你什么都不争,我总想像你这样安静的女子,岁月一定不会亏待你,现在看来我错了,岁月何曾心疼过穷人。”他叹了口气。
世间的许多事情都是偶然里的必然,那个生日,是父亲在世间过的最后一个生日。那个戒指,是我长这么大唯一的生日礼物。冬天,在我们兄妹哭天抢地里,一路风雪交加,纸钱伴着雪花,从天空飘飘洒洒,遮住了来时路。一堆黄土被雪蒙白,下边的深坑,父亲安静地躺在爷爷奶奶身边,和他先走的发小,兄弟一起,头枕梁山,脚踏黄河的永远睡着了。我哭着喊着,填墓的人越来越快,父亲变成了一堆土冢。随着时间,那冢从大到小,冢前的柏树从小到大。
女儿回来,闻到淡淡的香燃尽的味道,看着我给供桌上的水果,和那个照片里的人,鞠了一躬。打电话,老公一如既往的忙,我和女儿简单的饭菜,习惯的一种生活,寻常的日子本就如此。
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不必在意别人怎么对自己,人只活一世,若都用来纠结与讨好,生命会多么无趣!
那一年起,我就不再过生日,我想忘掉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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