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

车子快到小区口时，路上一个移动的麻点吸引了我的视线。我迅速转头扫了一眼，是一只麻雀，它匍匐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十分无助，它好像受了伤，想飞却飞不起来，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每当它身边飞驰过一辆车子时，它都吓得一动不动。处于这样的境地，它的命运就犹如暴风雨中的一枚弱小的落叶，随时可能被吞噬。

这一幕情景让我的心受到猛烈的触动。我觉得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才对。但开车行驶在路上，我不能马上采取行动。我想把车开回小区再跑出来救它，但刚驶出去几米远，我却突然调转了车头，从一个岔口驶入便道，迅速将车子停在路边，匆忙拔下钥匙，关上车门，来不及锁车，只在路口左右扫视一回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路中央，敏捷地伸手将它抓起来，赶紧跑回便道。

当我去抓它的时候，它自然是没有反抗。握在手心里的小麻雀，果真是奄奄一息，它的一对小黑眼睛几乎要闭上了，灰色的眼睑已然多于黑色的眼珠。但我翻来覆去寻觅，却没发现它身上有伤口。

回到车上，我把它放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它软塌塌地伏在那儿，有气无力。我觉得它十有八九是活不了了，但想到它能免于横尸街头，我心里也就稍有安慰。在往回返的路上我甚至还想，如果它真死了，就找个合适的地方把它埋了，也算是仁至义尽。

停好车，我又把它握在手里，上楼去了。我把它放在沙发靠枕后面，那里既暖和，又安全。做好这一切，我就打算去忙自己的事。过了几分钟，我想去看看它是不是已经死了。但是当我轻轻地移开靠枕的时候，它的黑豆一般的小眼睛却又睁起来了，那颗小脑袋也轻轻地动起来。这让我大感意外！于是我想伸手去碰它，突然，它扑棱一下飞起来，巨大的响声吓了我一大跳。我想一把将它抓住，但它仿佛早已经谋划好似的，直接飞到客厅隔板的空隙里。那里有巨大的隐蔽的空间，而且离地面两米多高，若没有攀爬的工具，你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小麻雀活过来了，这让我很兴奋。但现在它飞到隔板上，我若抓不到它，那它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迟早也难逃一死。怎么办？我只能先将要做的事情放下，一心一意去抓它。好在我家里有一个轻便的人字梯，爬上梯子恰好可以够到隔板。

但这个小家伙非常机灵，当我爬上去，手刚触到隔板的边缘，眼睛还没有看到它时，它就扑棱一下飞到对面的隔板上去了，害得我又趴下梯子。但对面是沙发，没法放梯子，我就踩到沙发上，用一个打蝇拍朝隔板里乱拨一通。它受到惊吓自然又飞出来，但它就是不落地，依然飞到对面去了。如是重复几回，我被折腾得够呛，但我没有灰心，反倒被它激发出斗志来。在我的持续进攻下，它也许疲惫了，我终于在隔板的角落里一把将它擒获。

我没有马上将它放走，而是先将它装在一个塑料盒子里，等我事情办完后，才带着它到外面来。我仍旧把它放在副驾驶的位置，它在小塑料盒子里一开始一通乱跳乱撞，后来许是感觉到我没有恶意，许是累了，它安静下来，伏在盒子的一角，仿佛在想心事。

走到一处空旷之地，我小心翼翼把它取出来，握在手心里，抚摸抚摸它的小脑袋，抚摸抚摸它的羽毛，捏捏它的两只小爪子，爱不释手。它的一只爪子有一个趾上包裹着一团东西，像是泥团，我试图掰下来，但不容易，又怕太用力弄痛了它，于是作罢。

在与它对视一阵子以后，我松开握着的手，它扑棱一声，转眼间就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