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周颂·酌》:周公的良苦用心
於铄王师,遵养时晦。时纯熙矣,是用大介。我龙受之,蹻蹻王之造。载用有嗣,实维尔公允师。
白居易有首诗写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文人文章总有这样的魅力,说理缜密到无可辩驳。然而,文人毕竟是文人,文章也毕竟是文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历史本身的进程是一点点演进而来的。看不到其中的细微变化,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出乎意料的。换言之,所有我们认为的出乎意料,不过是因为我们错过了其中的细微征兆而已。
关于这首《诗经·周颂·酌》在《诗经》中有着很高的地位。《汉书·董仲舒传》称: “虞氏之乐莫盛于《韶》,于周莫盛于《勺》”。这里所说的“勺”便是这首《诗经·周颂·酌》,之所以将它与舜帝时期的《韶》相媲美,表明它本身有着不容小觑的作用。孔子当年在齐国偶然听到《韶》乐,达到“三月不知肉味”的程度。这首《诗经·周颂·酌》背后,一定也有价值斐然的成分在。
回到白居易的判定——周公真的是到最后才被判定为社稷之臣的吗?或者换句话说,周公难道非要到“盖棺定论”时,才能看出他对武王、成王的赤胆忠心吗?显然不是那样的。这首《诗经·周颂·酌》可以说是最直接的证据。
学者们公认的说法——这首《诗经·周颂·酌》是周公的作品。周公之所以要亲自作这篇颂,一则是为了告祭武王——说给死人听,二则是为了影响成王——说给活人听。
在这首颂中,周公说了什么?
全诗共八句话,前六句集中写了武王伐纣而有天下的成功心法。后两句算是和武王的在天之灵说说掏心掏肺的体己话。
武王伐纣而有天下这件事,是成王成为天下共主的政治则本和光荣历史,对他而言,在没有比这个更熟悉的了。所以,诗人并没有在具体描写这场战争上着墨,而是转而从心法这个层面入手,用平实的文字制造疑问,形成强大的文字张力。
“於铄王师,遵养时晦”——手中已经掌控着有力量的威武之师了,却依然应时而动,选择韬光养晦,保持低调。
“时纯熙矣,是用大介”——等到局势特别明朗了,才调动军队一击致命,成就不世之功。
“我龙受之,蹻蹻王之造”——我辈今天能有幸享受如此好的境况,实在都是拜那一场一击致命的勇武斗争所赐。
前面这六句话,重点是说给成王听的,之所以说在武王的庙堂告祭仪式上,就是“吾善养吾浩然正气”,“我”所说的话不欺鬼神,可以让武王的在天之灵予以审查。
从活人的角度讲,成王继承大统,最想做的大概便是甩开膀子加油干了。由于成王的政治经历、经验不足,甩开膀子加油干的结果只有一个——栽大跟头。如果周公想要像王莽一样,自己来做天下的共主,最后的选择便是鼓励成王早栽跟头、栽大跟头。
恰恰相反,周公选择大肆宣扬武王伐纣时的韬光养晦与相机而动。成王作为直接的听众,不可能听不出周公的深意。
从死人的角度讲,之所以要拿这些话放在武王的祭祀仪式上说,就是拿“死人”说事儿,用无可争辩的真理,最可尊敬的人来对成王形成不得不细听详审的结果。为臣之忠,大概也只能忠诚到这种程度了。
最后两句“载用有嗣,实维尔公允师”算是与武王的在天之灵说说体己话。意思是说今天“我们”之所以手中有牌可打、好打,实在是武王您当年深谋远虑、一战定乾坤的结果呀。
话说到这个份上,成王到底能不能像他老爹那样深谋远虑,酌时而动,便只能看他的天赋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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