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青春电影,似乎总与热情、梦想、活力有关,在布满阳光的午后恋爱,在拼搏和汗水中成长。而这些为人所艳羡的青春的背面,却也同时存在着反叛,迷茫,堕落和未可知的未来。
在主流社会中,我们往往只能看见前者,这些懵懂却又固执的身影是我们希望看到的青春的定义。可是那些落入泥潭的孩子,我们并不在乎他们会不会自我拯救,也不关心他们是否还有未来。因为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他们已经注定成为了人生的输家,也注定被排除在主流社会之外。
北野武于1996年拍摄的电影《坏孩子的天空》,讲述的就是边缘少年的故事。在这部电影里,我们能从主人公的身上看见北野武年轻时的影子,带着同样的叛逆,贴着同样的“坏孩子”的标签,他们从与常人不同的人生起点出发,走向了或正确或错误的道路。
在既定的标签下面,
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灵魂
小马和新志是名副其实的坏孩子,抢钱,戏弄老师,霸凌同学是他们的家常便饭。他们整日漫无目的,新志骑着单车,小马坐在他后面,两个人经常在操场上绕来绕去,跟坐在教室里的孩子们不同,他们早早就被贴上了“坏孩子”的标签,也注定和那些即将步入大学的孩子们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
新志和小马为了变得更强去练习拳击,影片中有一个片段,是整部片子阴暗基调下少有的美好:他们两个,一个穿着蓝色运动服,一个穿着红色运动服,在马路上奔跑,小马的头发在阳光下颤动。这时才能感受到,他们原来也只是两个普通的孩子,他们和坐在教室里的孩子们一样,可以为了梦想努力,可以迎着太阳狂奔,也正是这时,“坏孩子”这个标签才显得那么单薄和可笑。
新志和小马是同一类人,正因为他们了解彼此,知道彼此在“坏孩子”的定义下还隐藏着一个丰富的灵魂,所以他们组成了一个小星球,这颗星球上只有他们能懂的笑话,干过的坏事。而这颗星球之外,向他们投来的目光无不夹杂着蔑视和厌恶,很少有人会靠近这颗星球,了解它,把它推向正确的轨道。
我们很容易定义一个人,在这个定义的笼罩下,其他的个性和品质都会被我们视而不见,正如“坏孩子”就是作恶多端,妓女就是不知廉耻,我们忽略掉他们也是一个完整的人的事实,向他们输出偏见和误解。有时候,正是我们的这种偏见和不肯理解,才导致他们磨灭掉最后的一丝善良,最终成为我们以为的样子。
如果说“坏孩子”是一个标签,那么“好孩子”又何尝不是,那些被禁锢在试卷和桌椅上的人,也许同样被这标签束缚着。
好孩子怎么会不听父母和长辈的话,固执地坚持自我,好孩子又怎么会在考场上发挥失误,成绩一落千丈。我们似乎忘记了好孩子也该有青春的叛逆和犯错的机会,好孩子有时候在这个标签的负重下寸步难行。
无论看起来是好是坏,他们都该被视为一个完整的个体,被倾听,被理解才是他们真正需要的东西。
最终,那些想长大的孩子们遍体鳞伤
新志和小马有大部分年轻人都有的天真和无所畏惧,在他们的眼中,看不到顺从和妥协,带着对未来天真的自信,他们对规则不屑一顾,敢于挑战一切。如果有人问他们,人生意味着什么,他们的答案很有可能是:游戏。他们从心底里不相信人生路上的坎坷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甚至不相信会有坎坷出现。
新志和小马都曾装成大人的样子去看成人电影,戴着假领带,画着滑稽的胡子,惹人发笑的同时也暗示观众,这是孩子们对成人世界的切实渴望。
他们理所当然地觉得成年人的世界是丰富的,喝酒抽烟的时候可以不被管教,夜不归宿也无人质询,可是他们没想到,抽烟喝酒也许是为了糟糕的业绩和可怜的工资,夜不归宿是彻夜加班,无法合眼。在想当然的青春中,看见的大多是快乐和美好,却没看见成年人的世界里有更多的苦痛和挣扎。
他们还没有准备好,便懵懵懂懂地踏进了成年人的世界。新志因为练拳击的天赋好,便留了下来,小马混入了黑社会,两人约定好,当小马成为大哥,新志成为真正的拳击手的时候,他们再好好相聚,可结果,再相聚的时候,两个人谁都没变成理想中的样子。
新志的失败是因为轻信了拳击社社员阿林的话,阿林引诱着新志,让他喝下一瓶瓶啤酒,等到新志快要参赛时,他已经超重了太多,而阿林继续让新志吃下减肥药,导致新志的身体虚弱不堪,曾经拳法出众的新志被对手打到无法反击,他的拳击生涯就此结束了。
小马的失败则是因为太过鲁莽,他不懂黑帮的规矩,冲撞了会长,被毒打一顿之后被赶出了帮会,他的黑帮生涯也就此终止。新志和小马在各自的角落里流血,他们此时的痛苦是生活赠予他们的成人礼,终于在这一刻,他们开始悄悄长大。
影片中,阿林和黑帮老大代表着成人世界的阴暗面,他们是看似缓慢河流中的急漩涡,一旦被他们裹挟住,便没有逃跑的机会,新志和小马看似顺风顺水,却还是难免被社会狠狠捅上一刀。
撕下那层自信的外衣,他们学会了畏惧,这大概就是青春和成年的区别吧。青春是放纵的,无数次的机会,大把可以浪费的时间,再加上年轻人的勇气,他们自认为拥有着全世界,他们也期待着人生的多种可能性,这种期待使他们开启长大的道路,也不可避免地使他们看清长大的意义。
《挪威的森林》一书中,对成长的描写更加刻骨,也更加淋漓尽致,书中是朋友的自杀让主人公渡边成长,其中有一段渡边对死去的朋友木月说的话:“这以前我本想如果可能永远十七,十八才好,但现在我不那样想。我已不是十几岁的少年,我已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喂,木月,我已不再是同你在一起时的我,我已经20岁了!我必须为我的继续生存付出相应的代价。”
每个人成长的方式都不尽相同,无论我们接不接受,成长总会到来,渡边说:“要为我的继续生存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代价,大概就是成长的痛苦吧,学会接受朋友的死亡,爱情的失去。对于小马和新志来说,就是接受理想的破灭,失败的结果,对于这些痛苦,他们无可奈何也别无他法,这就是成人世界的大门,既然决定要敲响他,就先要学会承担。
这不是结局,这只是开始
那些或寻常或不寻常的人生轨迹,最后都通向了何方呢?片中除了新志和小马外,有几个次要人物也出现在观众面前,那个曾经被小马和新志欺负的高中生,为了养家糊口,从秤砣公司的员工转而去当了出租车司机,结果在夜里出了车祸,碎裂的车窗,摇晃的瓷娃娃,似乎都在暗示他的命运。
曾经爱在学校里讲相声的两个人,在经历了几乎没有观众的阶段之后,情况却逐渐变得好起来,原本沉闷的剧场也渐渐充满了笑声。
人生好像就是这么复杂,除了死亡,永远不能说某一刻就是结局。曾经的新志倒在了擂台上,曾经的小马倒在了某处阴暗的角落里,但谁能说他们的人生就此结束了呢?
如果有人问,他们最后会不会一事无成,答案大概是会吧,他们可能一辈子不会出人头地,只不过是某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拿着最低的薪水,每日为生计奔波。但这又有什么关系,真正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在经历过挣扎之后,又重新活了过来,他们甚至依然对未来充满希望和期待,还乐意为了自己活下去。
就像《活着》的结尾,余华写到:“我知道黄昏正在转瞬即逝,黑夜从天降临了。我看到广阔的土地袒露着结实的胸膛,那是召唤的姿态,就像女人召唤着她们的儿女,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
活下去也许是一个人的本能,但最难得的是在经历过痛苦后还能为了自己活着,那便是一个人骨子里刻着的最坚韧的品质。
两个人再见面的时候,没有太多的话说,新志骑着自行车,小马还像从前那样坐在新志的后边,他们回到了昔日的校园,时光兜兜转转,坐在教室里的孩子大概也期待着校园外的成人世界。此时的新志和小马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成年人,可他们在操场上就那样笑着,绕着,似乎还像两个孩子。
“小马,我们已经完蛋了吗?”
“笨蛋,我们还没开始呢。”
这大概就是这个世界还依然存在着希望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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