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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朴树为了赚钱频频参加综艺节目的娱乐消息刷屏了。

朴树也许是这个时代最具个性和情怀的音乐人。他的《生如夏花》和《白桦林》曾经是无数文艺青年的珍藏。他在流行音乐这个行业获得了颇高的名望，自身个性和价值观念却和这个行业格格不入。

再次进入大众视野，观众好奇朴树为何会一改往日“隐于众人”的作风。朴树的回答很真实：“我觉得我要靠这个赚钱啊！”

网友赞叹好一个耿直boy的风格。

听到这样的答案，我有点淡淡的惆怅和心酸。

现在的娱乐圈，一个人只要唱红了一首歌，演了一部大红的电视剧，就可以频频参加商演，赚得一个盆满钵满，获得普通工作者几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财富。

朴树之前再怎么抗拒商演，也没有办法了。为了不让自己饿死，他只能妥协。

这让我想起了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主题曲《Shape Of My Heart》的联合创作者Dommic Miller。这首歌很受欢迎，Dommic Miller凭借这一首歌的版税收入就可以过上体面的生活，安心地做一个纯粹追求音乐的艺术家。这种生活经历在中国恐怕很多人都不敢想象。

一个人如果说，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一个音乐人。我们常常是嗤之以鼻的。为什么？一是因为在中国做音乐连养活自己都难，更遑论生活。二是一旦你真的红了，你能屏蔽娱乐圈名利的纠缠，回到纯粹的初心吗？

要是朴树生活在人人都尊重知识版权的国家，凭借他的创作才华和歌曲下载量，他能不能过上衣食无忧可以把全部心思投入创作的生活呢？

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改观，至少目前而言，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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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过了朴树，我想起了我那些年看过的书。

我一方面痛恨抄袭、洗稿和盗版，却发现我活到今天的年纪，在某种程度上我看过的书就是盗版走过的路。

如果你曾经在90年代的小县城生活过，你也许就知道如果没有盗版，很多人会读不起书。

那个时代的老师会不停地跟你说：“少读点课外书！多背背单词！”老师口中的课外书指的是校门口书店提供的各种言情小说。每个学生交10元钱的押金，每天花上三五毛钱，就可以租一本席绢或者琼瑶的言情小说。

除了这些，那样的地方再也没有别的渠道可以让人读闲书。小县城的图书馆形同摆设，你从来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开馆。我偷偷去看过，一排排书架好像从古代走来的文物，铺满了灰尘，还有经年不见人气带来的阴森感。我觉得那应该是传说中的鬼屋。

当然，你会说还有新华书店。但没有几个学生有这样的购买力。新华书店的书以教辅居多，只有角落里零零散散地摆着一些社科类书籍。学生想买这样的书，看看20元的售价，想起家里每个星期给的生活费也就30元，只能把书放回原位。

有些阅读欲望强烈的学生，会躲在书店的角落里站着把书读完。这种人属于少数，不是人人都有那么厚的脸皮可以抵御店员的不耐烦和鄙视。

那个时候，我和小弟为了看一套正版的金庸射雕三部曲，我和他两个人合力省了三个月的零花钱，花了一百多元把这三本书扛回了家。去书店买书的那天，我们两个人从来没有觉得那么兴奋过，甚至觉得毒辣的紫外线也因此柔和了不少。接下来漫长的30天假期，我们不用像以往，只能守着家里的黑白电视剧看《新白娘子传奇》，而是有些无限欣喜在等着我们。

那个假期，我和小弟沉浸在郭靖与黄蓉、杨过与小龙女的爱恨情仇之中，讨论为什么张无忌最终选择了赵敏而不是周芷若。射雕三部曲加起来好像有十来本书，我们两姐弟一边兴致勃勃讨论剧情，一边又在争吵“你怎么看得这么慢”或者“你怎么把书弄脏了”。一个炎热的暑假，就这样在无限愉悦的阅读体验中过去了。

直到现在我们也常常回忆起那个充实的暑假。这种极致的阅读体验以后都不曾有过了。

开学后，我们商量接着一起存钱买《笑爱江湖》、《鹿鼎记》和《天龙八部》。结果那天放学，我们在校门口的盗版书摊上看到一整套金庸全集，只要35元，我们彻底傻眼了。傻眼之后是彻底的狂欢，我们买了一整套的金庸全集和古龙全集。

高三之前，我和小弟就用自己的零花钱从盗版书摊上把各式各样的书搬回了家。这些书包括安徒生和格林童话集、高阳、二月河、余华、余秋雨、余光中等多人的作品，还包括各种各样的历史书、过期打包杂志。

我和熊小弟都有一个特点，偏科严重，但文科成绩足以支撑我们轻轻松松地考上本科。我想，这与我们自幼的读书经历分不开。于我而言，还有一层更为重要的意义。我性格内向，甚至可以说得上孤僻，但我从来不觉得孤独。十八岁之前阅读书籍带来的美好经历，足以照亮我贫瘠的青春期，让我的世界丰富而又精彩。

3

十八岁之后，盗版书退出了我的人生。

大学之后，父母给我配了一台电脑。网络提供了更加精彩纷呈的世界，夺走了我大多数的注意力。加上学校图书馆丰富的藏书，让我首次知道图书馆是什么模样。它是一座宝库，不经意间就能找出一本让我欣喜不已的书，美好了一个下午的时光。

毕业之后，读书更加方便。手里有着省图书馆的借书卡，一次最多可以借八本书。当当网、亚马逊和京东上的书，多年来都不曾涨价，是中国二十年来物价最为稳定的商品，加上动不动“满200减80”甚至“满200减100”，买书就好像收割麦子一样，一割一大把。

我和熊小弟学生时代的梦想就是：我们有一天可以随心所欲地把书店里想看的书搬回家。这个小小的心愿在今天成为了现实。但我们已经没有当初那种迫切而又纯粹的阅读冲动和心情了。我们的问题是：我们没有存书的空间了。

不比老家宽敞的老屋，还带着一个大大的院子，存书从来都不是一个问题。现代都市连厨房和厕所都只有几平米的空间里，我们的容身之所安置不了一个书架，更不要说一个书房了。

于是，电子书应运而生。自从入手kindle之后，买书更多，看书更疯狂，储存也不再是个问题了。

写到这里，我好感谢这个时代，我终于买得起正版书了。

4

前几年，听一个当导游的人讲过，中国人出国后拼命地血拼奢侈品和化妆品，而外国人进入中国后血拼的是盗版书和盗版光碟。

外国奢侈品和化妆品便宜，但书籍和CD很贵。一本书折合人民币动辄就是几百。我想买一本原版的翻译书教材，亚马逊上一看，折合人民币可以近一千元。所以到现在为止那本书还躺在我的购物车里，我还真下不了这个狠心！

据说，当年明月的《明朝那些事儿》火起来之后，有出版商找到当年明月希望获得出版授权，版税好说，条件是实体书出版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当年明月不能把内容免费发表在网络上。当年明月拒绝了，为此他大概损失了近百万人民币的版费收入。

当年明月的理由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完全有这个条件能够接触到正版的图书资源。他还是要放在网上，让真正喜欢阅读的人可以无门槛阅读他的分享内容。

我就在想，当年明月是不是也有过在书摊前徘徊流连的经历，纠结着到底该用仅有的钱带回哪一本书呢？

盗版书绝对是市场的流毒。为了节省印刷成本，盗版书大多采用不达标的纸张和油墨，这些材质中可能含有有害物质。前几天有新闻媒体报道，一户居民家中因为户主夫妻都爱读书，家中藏书高达万册，结果全家人甲醛中毒。原因就在于书籍过多，油墨质量不过关。

更为严重的是，盗版损害了作者的合法权益，让本来就清寒的作者丧失了取得合法收入的机会。中国的写作者大概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码字民工，稿费低廉，白菜一样的书籍定价，即使是畅销书作者也不敢说我靠卖书就可以过好一生。盗版猖獗，更让写作者的经济收入雪上加霜。长期以往，谁都不愿意生产优质内容，市场上垃圾书肆虐，这对我们谁有好处呢？

2015年到2017年，是影视IP大爆发的两年，也是抄袭丑闻频发的两年。作为一个曾经享受过盗版好处的人，在明白正版和盗版之差别的时候，我对此心怀有愧。“别人也在看盗版书啊”不再是我心安理得的挡箭牌了。

《哈利·波特》系列小说的作者J.K.罗琳可以凭借版权和相关衍生收入成为比英国女王更富有的人，乔治·R·R·马丁可以凭借《冰与火之歌》变成大富豪，很大程度是因为他们生对了国家。在中国当下的环境下，大文豪和大富豪之间隔着一条深深的沟堑，没有几个人可以靠自己力量迈过去，但我希望有生之年可以看到这一局面，因为那意味着我们交给了创作者一个更加公平、公开和安心的创作环境。

对于阅读者来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我们买得起书，时代也给予了我们从未有过的购书便利。从过去没有多少选择的盗版书摊，到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要阅读的内容。

对于写作者来说，这是一个最差的时代。盗版、抄袭、洗稿横行无忌，他们不必为此付出任何代价，甚至反过来嘲笑原作者“写不红”“写不富”。但对于写作者来说，这也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写作的门槛降低，人人都可以自由表达内心的想法和情感，在一群写作者找到归处和力量。

这个时代也有诸多不好。庆幸的是，我还买得起书，我可以自由地购买各种正版书。

历经盗版书的岁月，我庆幸这是一个正版书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