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一旁的婢女忍不住笑起来。
程常念站在铜镜前,翻来覆去地折腾着头顶上的软冠,他第一次穿得这么正式,总感觉不舒服。
好不容过了萧念缜这一关,可是却遇到了更大的麻烦。
在胡永忠的张罗授意下,通知了安西府胡家大大小小的商铺掌柜,前来为死里逃生的程常念接风洗尘。
这让程常念头痛不已,自己只记住了这胡府的重要人物,况且还记不牢靠,还需要锦儿一旁协助。
在宴席之上,人多眼杂,或多或少都是和胡天佑有过交集之人,就算自己装扮的再好,难免不被有心者探出蛛丝马迹来。
他急得团团转,以至于坐立不安,想要一走了之。
锦儿或许也吓怕了,退出萧念缜的房间之后,不见了踪迹,只留下程常念独自面对。
可还没去夜宴已露出古怪!
众女婢停止笑声,狐疑地望着程常念,在他们的记忆中,胡天佑从不穿赤色这件长袍,只是挂在房间里当摆设。
如今却被程常念鬼使神差地穿在身上。
这些可都是一直在胡府当差的女婢,多多少少都知道这位胡家大少爷的怪癖。
“能帮帮我吗?”程常念一番折腾无果,露出一个笑容。
女婢们一阵惊慌,在她们记忆中,胡天佑从没有向她们笑过,何况还这么客气。
事出有妖,但也不敢违逆,瑟缩相互望了一眼,彼此一狠心,都向着程常念走来。
“不用这么多人,就你吧。”程常念随手指了一个鹅蛋脸女婢。
女婢胆怯地上前,轻手轻脚地帮程常念整理好冠带,试探道,“大少爷,要不我给您换一件衣服?”
程常念活动了下脖颈,瞧着镜子里的身影,整个人荣光焕发,在赤色云丝锦衣的衬托下,终于有了几分公子哥的味道。
“不用,我觉得挺好。”他满意地拂了拂袖子,转了个圈,竟忘记了接下来的夜宴。
他蓦地感觉到肩头一痛,伸手抚摸疼痛处,眼前浮现出要杀了自己的宋天河身影,想到此次的任务,不就是要查出谁要害死胡天佑,此人明显对胡天佑有着恨意。
他记起宋天河咒骂言语,更确定此人有嫌疑,想到被把式们押到了柴房关起来,明天一旦送官衙,自己便没有机会盘问。
关系一万两黄金,他忧心如焚,忙看向旁边的鹅蛋脸女婢。
那女婢一颤,满脸胆怯,险些跪倒在地上,低着头,等待命运的安排。
“柴房在哪里?”
女婢啊的一声,不敢相信地望着程常念的脸色,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这眼前越发怪异的胡家大少爷,又要用什么新奇的方式来折磨自己。
程常念想到她刚才殷切的帮忙,露出一个微笑,“麻烦你了,谢谢。”
女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即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仍求饶道,“大少爷,奴婢知罪,还请饶了我,不要把我赶走。”
程常念诧异地搀扶起她,“你这是怎么了?”
女婢匍匐后退,心里更怕,以她对胡天佑的了解,举动越古怪,越会做出可怕的事情来,比如此时的微笑。
“大少爷饶命。”
程常念被搞糊涂了,一连几次都没有将其扶起,无奈道,“好了,我扰了你,起来吧。”
女婢仍不放心,“要不您打我几下?”
程常念哭笑不得,“我干嘛要打你,快起来,带我去柴房。”
其余女婢茫然若失,暗自嘀咕,莫非这出了名的胡大少,出去了一趟后,变了性子不成?
穿过蜿蜒的廊芜,一路跟随着女婢前行,这胡家确实奢华,硕大的府邸里,天色将晚,便开始点灯,一旁在忙碌掌灯的仆人女婢看到他,忙上前见礼。
程常念皆露出一个笑容,落在众人眼中无比惶恐。
“不是到处说大少爷畏惧赤衣如虎,怎么……”仆人留下惊诧的神色。
约莫盏茶功夫,终于来到了柴房里,未进院中,便听的斥骂声。
“你不是挺凶吗?怎么不说话了?”夹杂着踢打声,“都是因为你,让我们在胡老爷面前失了面子,以后还如何在胡府行走?”
是那些吃了瘪的把式们在发泄心中怒火。
宋天河闷哼忍耐着,浑身血迹斑斑,闭着眼睛任由这一帮把式各种折磨。
碰……
房门被踢开,程常念走了进来。
把式们见状停下来,上前恭敬地道,“大少爷怎么来这种地方?”
“二叔只是让你将此人临时关押在此,你们却私自对他用刑,要是让官府知道了,岂不是怪罪胡家?”
把式们看清来人,脸色大变,忙求饶道,“小人们知错。”
心里却在嘀咕,这往日行事狠辣的主,什么时候改性子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把式们不住点头。
“你们先出去,我要和他谈谈。”
“大少爷,要不然我留下了,以免出现意外。”
程常念摆了摆手,“他都被你们五花大绑,打成这鬼样子了,怎么出现意外?”
把式们不敢违逆,逐步退了出去。
程常念踱步盯着他,但他一句话不讲,闭着眼睛假寐。
“你为什么要杀我?”
“为了我妹妹。”
“你妹妹?”程常念奇道,“我和你妹妹有什么过节?”
“胡天佑,你故意在羞辱我吗?”
程常念抓了抓脑袋,“我真不知道。”
宋天河突然探出头,张口向着他脖子咬去。
程常念被吓了一跳,倒在地上。
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挤进一道身影,上前将他拽起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和我回去,夜宴马上开始了,啊,你,你干嘛非要穿这件衣服?”锦儿脸色铁青,顾不上其他,抓起程常念的手臂向着外面冲去。
程常念向着把式们呼喊道,“不许再为难他。”
把式们唯唯诺诺。
“你这是要害死我们,穿什么不好,偏偏要穿这件衣服,整个胡府都知道,大少爷从不穿赤色衣服。”
“啊,为什么啊?”
“为什么?”锦儿侧目想要解释,可脸色大变。
“这不是大哥吗?急匆匆这是要去哪里?”胡天佐的声音响起。
锦儿脸色难看,忙松开程常念的手腕,退在一旁。
“这丫头好无理,年龄也到了该出去的时段,不如放出去,我给大哥献上几个更年轻的?”
程常念瞧着胡天佐,浮现早上的交集,无端对他心生出不喜,“不用。”
胡天佐摇着折扇,“大哥今日穿得很精神,哪里像有病的样子。”
程常念醒悟,忙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
胡天佐大笑道,“这还真及时。”
锦儿怕他看出古怪,忙上前道,“二少爷,你这什么意思,难不成大少爷还能故意生病不成?”
“哼,主人说话,哪有你什么事情?”胡天佐哗啦收起折扇,“小心我将你发卖了出去。”
锦儿深知胡天佐为人,胆怯道,“我是大少爷的女婢,就算要处置,也只有大少爷有权利。”
“臭丫头,你找打。”胡天佐气急,举手向锦儿的脸颊一巴掌打来。
锦儿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偏偏又不敢躲闪。
程常念格挡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推,将胡天佐推开。
这胡天佐看似健壮,早被掏空身体,程常念这一推,竟将他推倒在地上。
胡天佐又惊又怒,骇然望着程常念,“大哥,你为了一个婢女,竟要打我?”
“哼,二弟,我让你整理的账簿呢?”
胡天佐忙回过神道,“已经在准备了。”
“看来胡家田产交给你打理,让你操劳受累了,账簿这么重要的东西,竟准备了这么久,莫非你整日都是吃白饭的?”
胡天佐脸色大变,额头直冒冷汗,“不,大哥,我,我可以的,只是今日为你接风洗尘,来回忙碌家中之事,明天,最迟明天一早,我一定把账簿送入你书房。”
程常念瞧了一眼锦儿,如今想要去换衣服,已经不可能,事已至此,索性一甩衣袖,在锦儿指引下,向着前院而去。
前院张灯结彩,灯火辉煌,院子里高朋满足,直至大堂内庭。
程常念走进来后,头皮发麻,在他印象中,除了逃荒的才这样人山人海,唯一不同的是,这些人锦衣华服,佳肴在旁。
“家主来了。”胡永忠起坐,向着人群摆了摆手,安抚糟乱人群。
全场之人忙起身行礼,齐声唤道,“欢迎家主安然归来,带领胡家再创辉煌。”
胡天佐望着如此声势,目光透着歆羡,可瞬间便醒悟过来。
程常念脚下一软,竟被吓得坐在了地上,他哪里见过这么多有身份的人向自己恭贺。
“啊……”
人群惊呼,争先恐后上前搀扶,可想到自己的身份,都驻足不动。
锦儿上前将其扶起。
可是程常念站立不稳。
一旁的胡天佐露出鄙夷。
胡永忠看到他的穿着,透出疑惑。
一旁的胡天行掩面轻笑,被听闻的胡永忠瞪了一眼,忙止住笑意,可嫩白的脸颊涨地通红。
胡永忠暗自叹息,“大哥一世英名,守护这硕大的家业,可是落在……唉,真不知道算不算胡家祖宗不开眼呐。”他摇着头暗叹,此时看下方人群嘈杂,忙打圆场道,“家主今日归来,可能穿了件新衣服,略感不适才出了这么点岔子,可是各位请看,家主这一身赤色云纹锦衣,大有鸿运当头,势不可挡之意。”
“不错,家主亲自护送皇捐归来,这是何等的荣耀,不日圣旨降临,我胡家又要扬眉吐气。”
“是呀,我已经趁机准备了三万份万福糕,不日圣旨前来,我们当街售卖,一定能大赚一笔。”
“我也准备了五万份洪福齐天瓷器,届时售卖,一定能引起轰动。”
下方各大商铺掌柜七嘴八舌,进言自己的发财大计,奢望能得到程常念的肯定。
胡天佐暗暗恼恨,明明窘迫的场面,怎么竟被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他盯着程常念熟悉而陌生的面容,还有那身赤红的云纹锦衣发愣,总觉得这眼前的人透着一丝陌生,只是一时间还找不到根结。
下面吵杂声更胜,早已经掩盖了程常念身上的古怪。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