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是药王庙会，会上要请三天大戏的。戏台子一个挨着一个，唱得热闹东京。做小生意的和附近的村民赴宴一般涌入山中。大人烧香拜佛，听曲看戏。孩子们不懂这些，跟着凑热闹，用压岁钱买糖葫芦、买花生，和炸油饼。
我一边撒谎说要去玉帛巷买胭脂，一边催促婆婆帮我梳妆打扮。
一只黄莺儿刚在院中梧桐树上站稳脚，我的鹦鹉翠兮“噌”地一声冲了出去，拍着翅膀对人家叫嚣。黄莺儿吓得一个趔趄，逃到隔壁刘家的葡萄架上。
我呼唤翠兮，让它帮我选耳坠，顺便教训它:“你这么小心眼儿，朋友都被你吓跑了，没人和你玩，你可别急。”
翠兮不以为然，帮我选了翠绿色的水滴形耳坠，深得我心。
大门外，青石路边，一顶悬着绣花帘子的绸缎小轿候着我。
婆婆说，爹爹知道我的心意，虽于心不忍，也不予阻拦。让我不要有负担，放心去药王庙。
忽然恨自己，为什么总用两难的问题让爹爹做选择，我真的不是一个体贴的好女儿。
婆婆打开一个匣子，里面是爹爹托人在京城栖凤轩定做的一枝累金凤，是他为我准备我的陪嫁。栖凤轩的老板重修行，据说本人是有一些神通的。我进山祁福祈药，虽利人却损己，愿累金凤可以为我压灾。
我上了轿，抱着累金凤，泪流满面。
这一次，我特别希望自己好好的，爹爹年事已高，不能让他过于牵挂我。以后我再也不自专任性了。我要做个好女儿，听话的，笨笨的，不要那么有主见才好。
沿途有村民背穿着草鞋，背着篓上山采药，也有人下山，背篓里的草药却很有限。
我在药王像下，虔诚祈祷，请赐予草药，救济苍生。
进香后，我移步到了清风亭，把随身带着的小米洒在地上，喂一群画眉鸟。
亭外新开了一簇马蹄莲，花朵洁白可爱，几只长翅膀的小虫在偷搬花蜜，最小的那只，滑了一跤，迅速爬起来后在叶子上荡秋千。
它太小了，丝毫不怕成为鸟儿的盘中餐。
小虫子跌倒时我想拉它一把，但是它很快找到了新的乐趣，玩的很尽兴。
少顷，鸟儿飞远，远山薄雾弥漫，似一幅墨染丹青未干。
山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未几，山上细雨蒙蒙，亭檐滴滴答答。
啊！我未曾带伞。
远远的，一长衫男子向亭子走来，步履杂乱，此刻雨脚如麻，想必他会到亭中避雨。
我立刻背过身避嫌。
耳听得几个箭步，人已在我身后。我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不知道该回避还是装作一无所知。
绣花鞋上溅到泥水，我将它抹了去，蹲下去的时候我往后面看了一眼，看到了他的脚尖。
天！他不是背对着我的。距离如此之近，我的心停跳一拍。
偌大的亭子里，我略感局促。
只好往外靠了靠，接檐下的雨水洗手。系在腕子上的玉佩晃啊晃，玉佩翠绿小巧，有浅浅的光。
“姑娘，我们能在这里相遇，真是有缘。”他忽然说话。
呵，按他的道理，大街上走一遭，镇子上都是有缘人，那有什么珍贵的呢？
我说:“我与公子素未谋面。”
“我认识的，是姑娘的玉佩。”
“寻常物件，随处可见的。公子若想搭讪，何必巧立名目？
我暗自打量，杏花微雨里，他长身玉立，腰间佩戴三尺龙泉剑。他眼似中有星辰大海又自带悲悯，有于乱世截然不同的温和。
“初贫君子天然骨骼生成，乍富小人，不脱贫寒肌体”，我猜他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我为何有了好奇心？又为何对他一系猜测？起心动念，是因为他生的好看，与众不同吗？
窥见自己的小心思，我脸发烫。
“姑娘可曾记得，八年前那次时疫，你救过一个人？”
那么遥远，得有多好的记忆力才能记住？他是来考验我记事儿能力的吗？我家就是治病救人的，得怎样的出类拔萃才能让我记忆犹新。都没有啊！芸芸众生而已。但是他说的那么笃定。
“有一个发热昏倒的人，和你差不多年纪。”
哦？
青衫烟雨客，似是故人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