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毕文飞阴着脸,夹着一沓试卷风风火火走进班。
班里霎时安静。
大家都像意识到什么了一样,识趣地坐正了身体,低下头去,尽量避免和毕文飞对视,从而惹祸上身。
毕文飞啪一声把腋下夹着的试卷拍到讲桌上,激起一股粉笔灰的烟雾。
这节课是班会,看着拉着脸的班主任,亦诗好像猜到了什么。
今天一大早,他的右眼皮直跳。
再看一眼毕文飞那“千钧一发”的表情,亦诗明白好日子到头了。
五一假期结束,期中成绩出来了……
他不由哆嗦了一下。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毕文飞扫视着班里的每颗头颅。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成绩出来了,我看看你们有什么话说!”她翻开面前的成绩单。
“七个文科班,咱们排前五,看起来还不错……”毕文飞阴阳怪气地说。
“而咱们班正好兜个底,排第五。”她盯着面前一个个低着头不做声地孩子们。
“让我惊讶的是数学还有考四十分的,可真是人才啊!”
这句话在同学们当中激起了骚动。要知道这次数学满分是150,考了四十分,完全相当于没学。
毕文飞的目光停留在坐在后排的亦诗身上。
“天天美其名曰学专业,到头来专业专业没学好学习学习也没搞明白。”毕文飞抬高声音说。
整个后排坐着的艺体生有些愤愤地面面相觑。
亦诗知道她暗指谁,他叹口气,把头藏在书堆后面。
前排的宋若欣心里咯噔一下,她放低身子,转过头看向亦诗这边。
“还有英语,你们看看你们令人发指的成绩,你们可真爱国啊!”毕文飞低头翻着成绩单。
她翻看成绩单的声音十分巨大,刷刷刷的,好像和手里这张纸有仇。
她翻成绩单的手突然慢了下来。
“唔,政治历史地理都还行,排第二……”她语气缓和了一些。
“偏科,严重偏科!”毕文飞抱着胳膊说。
班里一片死寂,有的同学目光空洞地看着手里的笔,有的同学手托着脸。
突然一张小纸条从前面传了过来。
坐在前面的同学把纸条放在亦诗书堆上。
他打开纸条,上面写着:毕老师职称没评上,心情不好。我今天还看见她在办公室大叫不公平。
亦诗恍然大悟,原来毕文飞是因为这个脾气这么大的。
他望向宋若欣,宋若欣皱着眉头指了指毕文飞。
“看什么呢?拿出来!”
毕文飞快步走向亦诗,还没等亦诗反应过来,就一把夺过了亦诗手里的纸条。
完了……
“站起来!”毕文飞呵斥道。
亦诗缓慢地站起身来。
“还有心情传纸条,谁给你传的?”毕文飞打开纸条质问道。
亦诗低着头不语。
毕文飞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太阳穴起伏了一下,顿时恼羞成怒。
“你消息还挺灵通啊,那怎么不去当狗崽队呢?”毕文飞盯着他说,“说,谁给你的?”
她再次质问道。
“是我要往出传,前面同学不帮我,给我扔回来了……”亦诗说道。
他用余光看向前排神色慌张的宋若欣,对她挤了挤眼睛。
宋若欣十分惭愧地低下了头。
“呵,把打听消息的功夫用到学习上面你已经学好了,你以为我刚才说谁呢,就是说给像你这样的害群之马听的!”毕文飞想到自己的事被学生知道了,十分不爽。
“害群之马”?
亦诗看着毕文飞的眼睛。
“怎么,你还委屈了?数学考了四十分的人是你!刚才不点你名是给你面子,你还不自知!”
毕文飞再次提高嗓门。
“你以为你是班里的什么人,一块臭肉毁了一锅的汤!班里平均分那么低,你想想你有多大责任?”
毕文飞越说越生气。
亦诗被她说的话刺痛了。
“我们艺体生是学习不好,可我也是在努力学习,我们也有自己的理想。凭什么说我们是臭肉?”亦诗死死盯着毕文飞。
听到亦诗铿锵有力的反驳,全班同学的惊讶的目光集中在了他们身上。
亦诗,别冲动啊……
宋若欣看向亦诗。看到他眼里竟然有些怒火。
毕文飞哼哼一笑。
“你有什么本事?整天没出息地画画吗?将来上社会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那种吗?”毕文飞十分不屑地嘲讽着。
“老师,我很尊重您,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理想。”
亦诗的脸黑了下去。
“尊重我的人多了去了!”毕文飞说,“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我这是为了你好。”
“我明白,但是请您不要使用侮辱性的语言!”亦诗提高了嗓音。与毕文飞针锋相对。
气氛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越没有本事的人自尊心就越强,你就是那个最真实的写照。好高骛远,做不到脚踏实地,你看看你现在这个分数,今后能有什么前途!自己不学还振振有词?”毕文飞用手指戳着亦诗的胸口。
全班同学都听到了毕文飞挖苦亦诗的话语。他们不敢说什么,都在静静观望着。
宋若欣担忧地看着亦诗,他咬肌已经处于紧绷地状态。
毕文飞说的话每一句都带着锋利的刺。
亦诗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毕文飞刚想再说什么,作为她课代表的宋若欣突然站起来说:“老师门外好像有人找!”
毕文飞的话没有说出去,她瞪了亦诗一眼,向门口走去。
毕文飞打开门四处张望,但是一个人没有。
“宋若欣,刚才谁找我?”毕文飞问道。
“刚才有个穿黑衣服的,从门口往里瞧……”宋若欣说。
她急忙用不被察觉到的表情给亦诗示意了一下。
亦诗看见她的样子,差不多明白了怎么回事。
毕文飞又向边外面瞅了一眼。
“可能是查课的……”
她推测道。回到了讲台。
远远看着亦诗,毕文飞说:“我不想耽误大家时间……”
宋若欣以为这就过去了。只听毕文飞突然又说:“明天把你家长叫来!”
亦诗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毕文飞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下脑门。
“哦,我差点忘了,你妈还在精神病院待着呢,你爸还成天不着家……你没人管。哎,算了。”
毕文飞恶毒地揭开了亦诗的伤疤。
班里的同学们小声议论起来。宋若欣明白,这句话将会给亦诗带来的伤害远比之前说的几句更深更重。
她回头看向亦诗……
亦诗的铁青着脸,身体颤抖着。
“老师,你太过分了……”亦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他极力维持着对老师的尊重。可是毕文飞却嘴上不饶人。亦诗愤怒地看着毕文飞,遏制着自己的愤怒和悲伤的心情。
毕文飞是出了名的讨厌艺体生,在她的职业生涯里,没有任何一届艺体生受到她正眼相待。在她看来,班级平均分低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些所谓的“臭肉”。
“老师,如果把成绩看做评价一个人的标准的话,我们确实不能入得了你的眼。可是把班级的整体成绩低归咎给我们,是你对自己无能的开脱!”
亦诗说道。
“出去!”毕文飞拍案而起,火冒三丈。
教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亦诗走了出去。
他说的话余音绕梁。
同学们凝视着那扇被亦诗关上的门。
“别看了,我读一下成绩。”毕文飞说道。
“语文第一名……”
亦诗在楼道背靠着墙,他讨厌这个班主任并且对她失望至极。
她在读成绩,估计这次地理第一是宋若欣吧。
亦诗心想。
不久之后,教室的门开了。
坐在门边的同学对亦诗说:“毕老师叫你进去。”
亦诗不耐烦地从前门走了进去。眼睛不躲闪地看着毕文飞,一副叫老子进来有啥事的样子。
“你历史还可以哦,拿了个文科班第一,语文也还不错……”毕文飞十分不情愿地宣布。
亦诗突然很想笑。
他看见宋若欣也在憋着笑。
“回去吧。”毕文飞说。
亦诗在全班同学的目送下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亦诗在语文和历史上的能力第一次在全班同学面前展示出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也没有一个人一无是处。
他十分不满地把脸转向窗户外。
他不想看见毕文飞的臭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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