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傍晚,沿着曲折的小径,我一路走来,发现地上的落叶又多了一些,堆叠在黄绿交错的草地上。枇杷树在严冬,虽然叶不会落尽,但都是浓绿的有些发干的老叶,一些迟开的枇杷花,在夜间,缓缓地,散发出一丝丝幽香。园子里的杂花杂树,高低错落,在傍晚的夜色中,楼上人家的灯光,倾泻在疏疏落落的枝叶上,在晚风中,迷离闪烁。一棵树,树叶已全然落尽,在白天的寒气中,鸟巢挂在空空的树杈上,特别孤单,在夜晚中,被微微的灯光一打,便温馨多了,只是不知鸟儿归来否。小径尽头边的园子里,有几丛竹子,竹子倒还是绿色的,只是在无雨的日子里,少了些水灵。在这些中间,是几株梅花树,在冬天的寒气中,透着些若有若无的香气。
翌日清晨,园子里的一切在朝阳中显得透亮。鸟儿在树梢间跳跃,飞翔,朝阳中鸟鸣似乎也更加清脆,而梅树,真的开花了。一个个含苞的珠蕾,在清晨的风中,有的只在花骨朵上隐隐显出一丝红点,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经全然盛开,细细长长的花蕊和紫红色的花瓣,送来一路清香。旁边树上的鸟巢,鸟儿归林时,是不是,也是枕着梅花的香气入眠呢?
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时,满树的花开得也越来越热闹了,许多人家院子里、公园里、山间、江边,梅花次第开放,单瓣的、重瓣的,繁密如星。在冬日暖暖的阳光中,梅花开得更加灿烂,一丛丛,一簇簇,粉红的,紫色的,白中泛着青绿的,在正月间,在淡淡的蓝色的天空下,送来阵阵清香。与那些在在寒冬保持绿色的枇杷树、竹子、松树和已经渐渐返青的树叶等等一起,红绿相间,构成绝美的中国画。在温暖又透着寒气的阳光中,人们三三两两,出门看花去,梅花静静地看人们团聚,分离,微笑,哭泣。悄悄地,在寒冷的冬日,芬芳了离人的梦,幽香了思念的忧伤;也蕴藉着早出晚归的人们,那颗疲惫而又充满希望的心。
新年在人们的期待中来了、又走了。淡淡的青色的天空,看不到云彩,你知道吗?那年我们办公楼边,有个梅园,梅园中的小径,也比前些日子清净了许多。微微的风中,梅花的香气反倒似乎更浓了。园子里,梅花树下,已有稀稀落落地花瓣散在四周,一些长椅上,三三两两,坐着些看花的人,说一些可说可不说的话,梅花在枝头若有若无地听,点点头,又摇摇头,在风中落下几瓣花瓣。风不停地吹,待到地上的青草绿了一层时,又被厚厚的梅花盖住了。树上的花渐渐稀少,绿色的叶芽已在枝头吐露春的消息。林子里的鸟儿,在初春清新的空气中唱起清脆的歌。
新春的雨淅淅沥沥,在园子里相伴四季的竹子、松树更显青绿,梅树却更显得清瘦了,被雨洗过,在迎着光的那一面,也更清亮了。迎着光的那一面,是一汪静静的湖水,风在水面泛起一阵阵涟漪,有时风也与水中残留的荷梗握握手,荷梗便和岸边的梅树一样,也点点头,与水中初起的隐隐约约的莲叶点点头,像是作一个告别,它在这里,等一个个新的莲,已经用了一个冬季啊。是啊,冬季已渐渐远去,树上嫩绿的叶子已经带来春的消息。水边的亭子里,有时空无一人,有时,有人在那静静坐着,或许想一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心事,思念一个藏在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对于远方的人的思念,或许都在这点点梅花中了。当你在看花时,可否知道,此时此刻,我也在看你,看你在我的心海中,眉眼都是笑意。人间悲喜,花开花落,轮回四季,你在我的过往里,在我甜蜜的回忆里,在满地的忧伤里。你看那,一场雨后,“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满园的落红,沾满雨滴,滴滴都是泪,滴滴都是思念。
思念是给远方,是给家园,也是给自己一份力量。摊开宣纸,画一树梅虬曲挺拔,以墨勾几点梅花,这是弘仁的梅,是王冕笔下的梅,“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人世间风刀霜剑,梅花幽香却永远在其中弥漫。在冰雪覆盖之时,梅花依然在雪白中露出鲜红的花蕾,昭示春的信息;在被异族的铁蹄践踏故土时,无数人以笔法勾勒家园山水,以墨点染故土旧梦,以血肉之躯染红山间的梅花。岁月荏苒,在人类漫漫征途中,无数人在守卫和平中,在与人类疾病的斗争中,负重前行。征途中或许会偶尔抬起头,望一眼夜空中的星星,看星星变成记忆中的梅花,听《梅花三弄》的余韵在星空中萦绕……
梅花渐渐凋落了,湖水边,山坡上,江水旁 ,梅树的叶,越来越浓,越来越密,初夏的阳光,在树上摇曳,缓缓倾泻在叶片上,渐渐淹没冬日梅花的痕迹。一旁的江水缓缓流去,带走逝去的花香。我看见江上的船,越来越远,象是梅花的影子,渐渐隐没,如同隐没于历史的烟尘中,似在等某个时刻,看轮回中的某个自己某个你重逢,变成梅花,在严冬中绽放,“几看孤影低徊处,只道花神夜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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