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恋

  听说要放假了，晚上下班回到宿舍收拾收拾。看着这一件件衣物塞满行李箱,（其实我的行李箱是个大口袋。说是行李箱，是因为这名字好听，也不失我这个艺术家的形象。）我突然间感到一种惆怅，产生一种难舍难分的情绪。按理说这一年来，天天萝卜青菜，这日子过的可一点也不享受啊。干嘛还留恋上了呢？暂且放下衣物，呵呵，上根烟！容我寻思寻思。

  每天早晨吃早餐，都要路过一条窄窄的小巷，小巷两旁的楼层里住的都是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租客，有蹬三轮车的、有卖菜的、有和我一样在厂子里做工的、、、过了小巷便是他们的一个小院。院子旁边立着一颗干枯的老树，光秃秃的枝干，满地落叶。

  更让人心动的是那断砖碎瓦堆砌起来的矮墙上摆的那几盆盆景。说是盆景，其实是在破旧的脸盆、木桶里填些土，种上几颗植物罢了，有青菜、蒜苗、或者干脆是些闲花野草。看到它们努力挣扎的样子，你都会被感动的想哭。

  那么，这些盆景应该就是我所留恋的。细想又不是。因为大凡在穷苦的地方你总能找到这些对生活充满乐观、充满希望的痕迹。有时是一盆花、有时是一缸小鱼、有时是树脖子上扎的一块红布、有时又是破落的木门上贴的鲜红鲜红的春联、、、、、、 。

  那么是什么令我留恋呢？请容我再想想吧。

  我们厂房后面有一条小河，一座石拱桥横跨两岸。清晨的阳光火红火红，倒映在河流中极像一块红翡翠，偶尔飘来几朵白云就更美了。运气好的话，你会遇到这红翡翠被远处的波浪打碎，波光粼粼、红光点点。寻着这波纹你会发现从石拱桥下游来一条小船。船上立着两位老者，手里各自拿着网漏，正埋头清理河道。一身灰色的衣衫，奇怪的是在这样的冬天清晨，头上却还顶着个斗笠，好像是专为着这个画面的美感而戴的似的。再加上清晨那一缕轻烟薄雾，试想这一片灰调中，洒下点点红光，而在这红光中又映衬着这灰色的小船、老人。这画面极有中国画的意境。

  那么应该是这古色古香的画面使我留恋了，细想又不是，因为这样的画面只要有小桥、流水、人家的地方就都会有。那要么是这两位着灰衫的清洁工了。因为他们不只是清理河道的垃圾，更是拯救河道的灵魂！细想又不是，因为像他们这样的清洁工也还是寻常的。有时是一位扫街道的大爷、有时是一位做保洁的阿姨、有时是一位诲人不倦的老师、有时又是一位清正廉洁的政府官员、甚至有时只是一本书、一幅画、一支曲儿。

  那么是什么令我留恋呢？请容我再往久远的过去想想吧。

  记得是夏季的一个星期天的傍晚（我们星期天晚上不加班），我去南田理发。从石拱桥过去便是一片碧绿的田野，旁边有一个荷塘，满满的荷叶，在傍晚的夏风中像一群交头接耳、天真烂漫的孩子，吵闹不休。倘若你正处在她的下风处，便能闻得阵阵清香。

    傍晚的阳光也还是刺眼的，这一片碧绿便被笼罩在这金碧辉煌之中了，几朵亭亭玉立的荷花从这金碧辉煌之中脱颖而出，有白的、有粉的、有红的，有的敞开心扉、有的欲言又止、有的又深锁闺阁拒你于千里之外。

  但更让我着迷的还属这旁边的菜地里正在锄草的两位农民夫妇了，他们的衣衫早被这汗水浸透，黝黑的脸庞上沁出的丝丝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黑亮。这阳光、这田野、这对农民夫妇，不正是米勒笔下的《劳动者》吗！这一锄、一锄的无休无止的动作足以震撼你的心灵。

  在近处长满杂草的田埂上立着个暖瓶，暖瓶旁边有个倾斜的竹篮，里面的碗筷、菜盘、保温瓶，七零八落的倒在一旁。这又使我感动良久。

  那么应该是这荷塘、这田野、这样的劳动场面使我留恋了。这次不用细想，肯定不是！因为这样的情与景在我们农村那是司空见惯、太过寻常的了。

  在我们农村，大人们在田里劳作，大多是由我们这些孩子们在家做饭送饭的。也是一个竹篮，里面放着两双碗筷、一个盛满饭菜的瓷缸，那会儿还没有保温瓶，那时也没什么菜，黄豆成熟了就是黄豆，茄子辣椒成熟了就是茄子辣椒，更多的时候是咸菜。（咸菜是由长到尺来高的油菜晒干塞进坛里用盐水泡制成的。母亲常常腌制两大坛，能从年初吃到年尾。）

    最艰难的时候要属这双季稻了。在端午节前后这第二季的秧苗就要插到田里，为了赶这第二季插秧，有时忙的连饭都顾不上吃，更别提这过节了。

  感人的要属这插秧的场面，那一望无际的田野，白浪浪的一大片中洒落的几个劳动者，显得实在渺小。但就是这样的渺小将这片荒芜变为绿洲。这场面足以鼓舞人心。

  更让你感动的是一群放学的孩子直奔而来，把书包往田埂上一丢，踢开脚上的鞋子，欢快地跳到田里跟着大人们一道插秧。你看他们那沾满泥泞的小手正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你就会感动到不行。你再看他们认真插下的秧苗儿，正东倒西歪的在水中跳着舞儿，你非被感动到泪奔不可。我们感动的不仅仅是这跳着舞的秧苗，而更是在这秧苗背后我们看到了勤劳质朴的传承。

  放眼世界，什么样的景致能比得上我那可爱的穷乡僻壤啊！

    那么我所留恋的到底是什么呢？思绪又带我到更久远的过去。

  年初孟哥从双屿接我到永强这个厂里上班，因为路途遥远，便连行李也一起带了来。我的宿舍被安排在三楼311室，打开门看到满地的垃圾，在垃圾中摆着一张落满灰尘的床，唯独有扇大窗户是我满意的。可扫兴的是推开窗户，对面厂房的楼层挡住了视线，让你有一种被挤压的感觉。阳光照不进来，床前也无明月光，就更别奢望那一窗幽竹了。于是下了班我便从办公室的牢房走进这单人牢房了。

  直到有一天，春雷乍响，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我打开窗户，便得了这一窗春雨了。楼层挡的住这视野，挡的住这日光，挡的住这月光，你能挡的住这春雨吗？

  一场春雨润万物！伸手到窗外，你的手便被这雨水滋润着，甚至于连你的心也一起被滋润着。手若伸的再久点，这雨水便渐渐地在你的手心里积了满满一鞠。这鞠春雨便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不仅在你的手中，更在你的心中。

  那么应该就是这春雨令我如此留恋了，但细想又不是。因为这样的春雨总也还是寻常的。有时她们是父母的唠叨，有时她们又是亲朋好友的援助，有时是士兵脸上流淌的汗水，有时又是天使手里的一块纱布，有时是一碗泡面、一杯清水，有时又是一位母亲那甘甜甘甜的乳汁、、、、、、。

    那么我所留恋的究竟是什么呢？这情？这景？或许是我在这一年里遗失的青春吧！

  哎，，，不想了，还是打包吧。这双袜子要不要带上，可有一只拇指处破了个洞，要不把这只破了洞的丢掉，留下那只好的。可留下一只我怎么穿呢？要不干脆一起都丢掉算了。不行，那好的也丢了可惜啊。怎么办呢？是弃是留？？？？？、、、、、、嗳呀，想到了！留下那只好的可以和其它的袜子配着穿，幸好都是黑色的。正为自己的过人智慧而得意呢，又有一问题出现了。因为不管我怎么配，总还是有一只单着的。倘若日后见着这只袜子孤零零的凉在衣架上，那我岂不是太残忍了。。。。

                                                              2015年1月29日于温州永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