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我对屋里说。她在屋里嗯了一声。一阵小声的叹气从屋里传了出来。
雨已经下了一个月，然而依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X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大，持续时间这么长的雨，就在雨连续下了两天之后，整个城市的交通就瘫痪了，全城都开始放起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长假，人们被困在屋子里，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等着晴天的到来。奇迹的是，家里的网和电都没有停。
我们住在一楼，下了雨，屋里更是一天比一天潮湿。唯一剩下的食物只有小半袋米，我每天都要把它翻来翻去检查下，免得发霉掉。
她依旧躺在床上，动都懒得动一下。明明她是最活泼的，平日在家里一分钟都呆不住，总想着出去。“好像小狗一样，每天最少要带出去溜两圈。”我曾这样吐槽过。如今外面的世界被及腰深的水淹没，谁也没办法走出去，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暗淡下来了。
我也不想动弹，只是觉得浑身粘了层怎么洗也洗不掉的汗水，躺在床上难受。我坐在她身边，她大大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我又做噩梦了。”她说。“还是那个梦？”我问。“嗯。“我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自从这场大雨下来起后，她就时不时梦到一只巨大的眼睛从窗户外面向屋子里看。
刚开始下雨的时候，楼道里总是有人，无所事事的居民们聚在一起聊天，打牌，吵吵嚷嚷着。雨下啊下，楼道里的人也渐渐消失了，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听着听着人就发了疯。
我没有告诉她的是，今天早上我也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在刷卫生间的墙壁，墙上靠近窗户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星星点点绿色的霉斑，我拿着刷子刷啊刷，水滴从洗手池的水龙头里一滴一滴落下来——“嗒”、“嗒”、“嗒”、“嗒”——然后我醒来了，翻下床走进卫生间，真的发现窗户下的瓷砖上长出很多星点的霉斑。我洗了下刷子，想把墙壁上的霉斑刷掉，却发现水龙头关不严了，水一滴一滴开始往下掉，我有些茫然，努力尝试了半天，然后徒劳地放弃了。
“说是救援队伍已经准备给城里投送第三批物资了，我们这边果然是乡下么，来都不来这边。”她坐在床上看着电脑，嘴里抱怨着。
“谁知道呢，按理说不应该啊。”不管怎么样，我们也算是住在城区里，这片住的人也不少，为什么一直没来救援呢？——我有些烦躁的想着——为什么这里这么安静？
外面起风了，屋里的窗户没有关，风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窗帘被风吹得鼓起来，雨点跟随者风落进来，地上很快就湿了一片。
我睁开了眼睛，房间里漆黑一片。她在旁边呼呼地睡着。客厅的风铃声大作，我赶紧起身跑到客厅，不知道为什么客厅的窗户被打开了，风从窗户里灌进来，束在两边的窗帘都被吹散开，在风中飞舞着，而客厅的地上已经积了不少水。我把窗户关了起来。外面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到。这栋楼放佛被被黑色的罩子装了起来。我关了窗子回到卧室，她还在睡着，嘴里小声地念着什么，睡得不太安分的样子。
早上醒来她说她又做到那个梦了，我甚至懒得去安慰她，拿出拖把去拖客厅地上的水，满脑子想着晚上的梦。
为什么这里这么安静，也没有救援的飞机过来？前两天我尝试去敲邻居家的门，然而并没有人应答。我突然很想打开门，一层楼一层楼挨家挨户地敲门去确认下，然而我突然丧失了勇气，害怕去确认那个想法。
“连不了网了。手机也没信号了。”她有气无力地发着牢骚。
我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本恐怖小说，也是一个下雨天的关于噩梦的故事，于是打开书架想找到它。书架里的书早已因为过度的潮湿烂掉了。我尝试着翻开一本书，几只黄色的小小的书虫掉了出来，我恶心地把报废的书丢在了地上。
她还是坐在床上，木然地玩着手机。我喉咙动了动，想把自己的梦告诉给她，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雨停了，万物无声，窗户依旧开着，什么东西从窗户里滑了进来，滑进客厅里。
我从黑暗中惊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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