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雪

南方的雪，像雨一样，是湿的。

如果落在衣服上，不拍大概率是不会掉落的，它们会像水滴落在干涸的土地上，会迅速隐入衣物的纤维，只在最外层留下一丝潮气。

因此，南方的下雪天是要打伞的，就像下雨天一样。

雪花落在雨伞上，用力地旋转雨伞也只能甩出表面上刚落下的几颗雪粒，而先落下的那些就如微化了的糖，明明保留着糖粒的形态，却又牢牢地粘在伞布上，直到在温暖的室内待上一会儿，才幻化成一小粒一小粒的水珠，却仍旧坚挺地保持在各自原来的位置上，轻易不会滚落。

雪安安静静地飘洒而下，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树杈上积起了一座座小而稳的雪塔，优雅而肃穆。伸在室外的晾衣杆上，站起来一长条毛绒绒的雪条，和晾衣杆一样陡直。晾衣杆的下面，神奇地悬挂着另外一长条毛绒绒的雪条，就像上面那条的镜像。这就是南方雪的特点，边下边化边冻边粘，于是出现了倒悬雪这样的奇特景象。

大街上也在展示着这样的奇特之处，只要是人行车行所到之处，都混杂成了有水有泥，是雪又非雪，三分脆七分软，黑乎乎湿唧唧的一汪汪，一片片，一条条。车子都慢腾腾开得小心翼翼，人们都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防滑防跌跤，防泥水四溅。

下的分明是雪，树上建筑上积压的也分明是白白的厚厚的雪，可是街道上呈现出来的却是泥与水——构成雪花的内容物。待到夜深，水冻成冰，将泥土尘封，让人行如企鹅，让车行似龟行。

唯有孩子们，像是不知寒冷为何物，抑或裸着双手抓着雪球奔跑追逐互相投掷着，抑或用力地踹向路边的梧桐树，待到积雪簌簌落下，再笑闹着四散跑开。雪对他们而言意味着快乐，就像我们曾经以为洁白的雪象征着纯洁一样简单而直接。

我还是习惯性地抖了抖刚刚收起的雨伞，只飞起几个零星的飞沫。

南方的雪是湿的，像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