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儿变了

    “时光荏苒，光阴如梭，时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一去不复返了。”小时候写作文，不知如何开头，总是擅长用这一句来妆点门面。

      其实小小的孩子怎会真正知道什么是光阴，他是当然不知道的。

      小小的孩子说光阴是斑驳墙面上一厘米又一厘米的身高刻度，说光阴是一年又一年夏季融化的棒冰，是躺在草地上看见树梢的阳光穿越指缝的阴影，是大把大把好像停滞不前永远挥霍不完的时光。

      只有妈妈知道光阴是什么。      ————————————————————

      沈廷杰3岁前是一个安静内敛的孩子，他总是站在角落里眨着大眼睛仰视着这个世界。在安心他的乖巧懂事之余，我担心的是，他怎么从不为自己争取？从不为自己辩解？从不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一直记得那一年带他去熊猫乐园，午餐前给他买了一个KITTY小蛋糕，他捧着那个蛋糕着迷地看啊看啊，小眼睛亮亮的，嘴角翘翘的，喜欢的不得了。同行的几个孩子凑了过来，我说小朋友们一起吃吧，没有再经过沈廷杰的同意，拿着勺子挖了一大口。沈廷杰不说话也不拒绝，继续捧着小蛋糕，KITTY的脸塌陷了下去，他的脸色也黯淡了下去。直到午餐结束，我才抱起他问他怎么了？他抿着嘴不说话，我问他是不是因为妈妈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招呼小朋友吃了你的蛋糕，所以你伤心了？他的泪珠一点点滚落下来，忍不住伤心的哭起来，小手里还紧紧拽着支零破碎的糕点。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每次想到这件事情，都鼻子发酸，心里有几万个内疚和对不起，可是也是因为这样，我才第一次发现，我的儿子在大部分时间、事件和交往里，总是最会忍耐的那一个。

      我并不想要他这样。

      不满就应该表达，冤枉就应该愤怒，事出有因就应该辩解，我喜欢就是我喜欢，我不要就是我不要，在三岁的年龄，懂得忍耐并不是一个值得鼓励的品质。

      我有在努力。可是事实上，单凭己力是很难改变这样一个个性的，我所能做的只有不停的鼓励，不停的劝慰，但我确实没法给他创造模拟交往的环境。只有进入了群体生活，在矛盾冲突中增强受挫能力，在循循善导下提高自信点数和交往技能，层层闯关换装备打怪升级，才能在最后披上金光闪闪的自信盔甲。

      后来我回想，这就是幼儿园的意义所在吧。

      吾儿六岁，吾儿变了。入园三年，排队时会勇敢拉出插队的小朋友，选择玩具时会优先考虑自己的感受而不是被动的去等待最后被挑选剩下的那一个，会坚持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并以此据理力争，敢愤怒，敢表达，敢路见不平拔刀助。我一直觉得，会为自己争取权益是除去直立行走外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人”的第一步，小我觉醒，才能有大我。与此同时，我更相信，我的孩子在幼儿园，是必然有被好好照顾且疼爱着，因为所谓的懂事忍耐，都是察言观色和委曲求全换来的，这个世界是很无奈，但我希望至少孩子们不必如此。

      我对孩子幼儿园三载光阴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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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且不论至今为止，他小脑袋瓜里日益渐增的知识，他天马行空古灵精怪的小念头，也不论他学到的教养礼貌自理能力和有关群居社会的规则。我不曾参与他的幼儿园生活，我也不曾知晓他在这三年里是以怎样专注的眼神求知，以怎样腼腆的姿态交往，怎样鼓励过自己，或被怎样真正的鼓励过。但是在幕布挑起的一角里，可见一斑。

      时光飞逝，犹如白驹过隙。

      但妈妈知道光阴是什么。

      是吾儿清澈懵懂到狡黠机灵的眼神，是吾儿畏缩害羞到开朗自信的姿态，是吾儿小心翼翼试探伸出的小手被世界拥抱安慰的欣喜，是妈妈眼里眉间绵绵不绝的担心到终于放松下来的妥帖。是吾儿变了。

      在我初为人母时，我曾写下过对他的期许，如“要热爱你的生命，要对生活充满热情，要对人世间难以避免却也必须遵守的规则宽容”之类的零零种种，后来我发现，小孩子这种奇怪的生物，永远会在你的期许边盘根错节的成长，他左弯右绕的，你要他勇敢，他便显得莽撞，你要他乖巧，他便显得懦弱，他那么蜜糖那么恶魔，但是这又如何。

      花上一段光阴，他将在你所给予他的基底上绽开一朵向阳的花，只要，你替他准备好一片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