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鸟社

我从沉睡中醒来，静坐在床头凝视黑暗的墙壁，时钟微绿的荧光透露着诡异，指针正缓缓挪向四点。

月光游荡在破旧的院落里，门影笼罩着我。环视眼前，茂密的榕树下数十笼鸟雀零落地挂着，散发着刺鼻的臭味，一如昨日。夜色静谧，黎明还未到来。

推开院门，开启乌木鸟舍的又一个一天。

我常会想起十几年前，如若不是他将我带回这老街悉心教我驯鸟，或许我现在正躺在某个角落为明天发愁，更可能早已无需为活着考量。

乌木鸟舍的木匾被我擦得很干净，二十余载的流光早已使它平钝，它总让我想起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想起那时幼稚地反对驯鸟，还曾经想打碎木匾，只有手肘上的疤痕还在提醒着它往昔的锋锐，脑海中也浮现起他那时哀伤的面庞。光阴真的太匆匆，改变了它，也改变了我。

寂静的树下，鸟雀都还没有醒来，我提起水桶给它们加水。我想不明白，当初怎么会去同情它们，供它们吃，供它们喝，教它们一切它们应当会的。如果连它们也是可怜的，那艰难生存几十年的我，岂不是更可怜？“呵，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可怜啊，活着就不错了。”

我从仓库扛出一袋鸟粮，沉重的袋子压在肩上，麻袋粗糙的质感穿过衣襟，将我带回了过往，也是这样星光黯淡的凌晨，也是这条满是杂草的小路，他扛着鸟食牵着我。我问他:驯鸟，到底是怎样的。“它叫得好听，它就有吃的，然后我们也就会有吃的。”他欣慰的神情还停留在我记忆里，那是我学驯鸟的第一个年头。

鸟食袋被我甩到树旁。靠在树上，又想起了他，他曾说他是理解我的，他曾经也不喜欢驯鸟。如今，我也理解了他。

望向远方，月牙还在黑暗里飘荡，夜色满是静谧，黎明还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