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过一只猫,是弟弟从学校边的山上捡回来的。那一带除了他们学校很少人烟,能捡到那样一只猫真算是奇遇。
弟弟的同学说那是只波斯猫。名字很烂漫,看上去像个小精灵,是我见过所有猫里最好看的一只。她的毛是白色,背上一缕浅米。眼睛是宝石般的湖蓝。她那时还小,抱在怀里柔弱得像个初生的婴儿。
那是秋天。周末不去学校的时候我就给她洗澡,洗完让她在门前的檐下晒太阳。她听话地蜷在阳光里慵懒地打瞌睡,我则在一旁的藤椅上看书。我们可以那样相安无事地待上一整天。
她很乖,知道我上高三学习紧张,从不给我添乱,喂什么便吃什么。到睡觉的时候便自己钻到我们给她做的那个小窝里去。
那时我和弟弟还想,等她生一窝小猫仔,家里可就热闹了。
可是没多久她不见了,到处也找不着。直到几天后在院子外的荒草地里发现时,已经干瘪成一张毛皮。
弟弟说是被人打死的。是什么样的人要打死她,为什么,我想不明白。
后来到了上海,有次跟娘子去看电影,经过一个弄口时车子底下藏着只非常瘦弱的小白猫,身上湿淋淋的,像刚从下水道爬出来似的,不过也可能是刚生出来不久。我走近时它并不闪躲,还爬到我手边来,看上去很喜欢我。
若是小时候我一定把它抱回去养着。家里地方大,可以随随便便给它做个安乐窝。
可是我没能带它回家。
也不知它后来怎样了。不知它的妈妈有没回去找它。不知道那台车子启动时有没有轧着它。它那副小小的样子就一直在我心里。
上班那阵有次吃完午饭跟同事去散步,在公园碰见一只白猫。它头上像被什么东西咬烂了一大片,流着脓血。
我从樱花树下走过去时它一见如故地径直朝我走来,在我的裤腿边不停地舔着,像亲热地跟我打招呼。
第二天中午拿了蓝药水和棉球去,准备帮它把伤口处理一下。找遍整座公园,看到很多流浪猫,唯独没有它。
那之后便每天都去,却依然再没见到它。
后来有次娘子送我上班,快到那座公园时,前面一台车飞快开过去,我隐约看见他们轧到一个什么。
娘子说是只猫。
我们轧到没有?
没有。
我稍稍安心一点。
待娘子停车——正好我也要在那里下车——便赶紧往回跑。
娘子说那只猫还活着。我想应该可以把它救下来,在下一辆车开过来之前。
脑子里想象着它会是怎样的血肉模糊:也许腿轧断了,也许内脏都流出来了。老实说,我真有点害怕。这些年越来越怕碰触活物,不像小时候连杀鸡杀鸭都敢。
不知要怎样才能让它不怕我呢,要让它相信我是去救它的,让它相信我可以帮助它修复伤口。
我拼命跑。
好在那条小路上的车不多。终于可以看到它了。好像真是后半部分受了伤,只能勉强抬起头来——是只白猫——不过它并没看见我。
我加快步伐。
就在那时,一辆小车飞驰而来。
我听见自己在心里惨叫一声,腿一软几乎要跌倒下去。我迅速把脸扭向一边,极力避开那个瞬间,余光却仍捕捉到一抹液体似的东西飞溅开去。
我不敢再往前走,僵在那里。初夏的早晨虽然凉爽但一阵急跑加上突然停下来只觉一团热浪猛地把我罩住了。
我知道那十几米的距离已经变成了生死之间。
那时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原来一直是它!
只是这么多次竟从没把它认出来!
不过它再不会回来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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