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卧猫
孤陋寡闻如我,知道《妻妾成群》,还是偶然间在余华的散文集《没有一种生活是可惜的》里读到。余华讲他被编辑拒稿的故事,说原因是编辑得了重感冒,没心思审稿。然后他说,那种状况下,就算是苏童的《妻妾成群》摆在他面前,他照拒不误。(大意如此,非原文。)读完这段文字,知道了《妻妾成群》,而且看余华的口气,《妻妾成群》的质量在他的文稿之上,那当然值得一读。
在一次买书的时候,顺便下单了它。在昨天,将它从书架上抽了出来。
读到颂莲给卓云剪发,突然觉得情节似曾相识,预感她会剪掉她的耳朵。但实际上,她只是失手将卓云的耳朵剪破。即便有出入,预料也基本符合。于是思来想去,突然想起有个电影叫《大红灯笼高高挂》,就有这情节。这电影没看过,但在视频号刷到过几段电影解说。
一查,果然《妻妾成群》是《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原著。
差不多用一个半小时读完了这部只有六十几页的短篇小说。读完后,深深感到压抑、扭曲,还伴随着生理上的微微不适。
夜里哄睡了孩子,爬起来看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原来是张艺谋导的,巩俐主演,何赛飞饰三太太梅珊。
原来电影里的情节,也不是把耳朵剪掉,遵从原著只是剪破。可我怎么记成剪掉了?剪掉了就更变态了。虽然记忆出了错,但领悟到了作品所传递出来的压抑扭曲。
电影较原著有一些改动,不得不说,改得很妙。
在原著中,只是提到陈佐千和颂莲同房时不关灯,而电影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甚至电影名就叫《大红灯笼高高挂》。
在电影中,每到入夜前,陈佐千的四房太太都必须毕恭毕敬地站在各自的院门口,等待管家代老爷宣布晚上在哪院过夜。在哪院过夜,便哪院点灯,屋里屋外,大红灯笼高高挂。不止点灯,还有捶脚。睡前,佣人拿着两个叮当作响的小锤子,在太太的脚底板捶啊捶。
颂莲第一次捶脚,浑身每个毛孔都感到别扭。后来渐渐适应,逐渐发展为享受。再到后来,听着别院传来捶脚的声音,脚便发痒,内心渴望,几近疯狂。
新婚之夜,陈佐千对她说,“女人的脚很重要,脚舒服了,才能把男人伺候好。”“慢慢的,你就觉出点意思来了。”
不止捶脚,还有点菜。哪院点灯,哪院才有资格点菜。这就有意思了。几房太太每日共桌吃饭,饭桌上的菜品无言地替其中一个人宣告昨夜的胜利,其中的微妙不言而喻。
电影里有一句出现过多次的台词,是“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包括点灯、捶脚、点菜。不得不说,陈佐千的老祖宗,真是把女人那点心思,玩得明明白白。
于是女人真成了男人掌中的玩物。大太太毓如呆板无情,二太太卓云面慈心狠,三太太梅珊投井殒命,四太太颂莲被逼发疯。
陈佐千的府邸,就像一个变态的牢笼。一个个少女嫁进来,一个个孤魂永远地被锁死在这里。
颂莲和陈佐千第一次见面,陈佐千心生欢喜,还给她点了一个蛋糕。颂莲发疯前的那次醉酒,她央求老爷疼一疼她,陈佐千说“疼你还不如疼一条狗”。
一个一个的朱砂痣,前赴后继变成蚊子血。于是当然要娶新太太。一年后,又有了五太太文竹。那蚊子血呢?只好在那个幽暗的府邸,静静地腐烂。也包括将来的文竹。
电影里,还有一点绝妙的改动,是在梅珊死后。
原著中写,梅珊死后,颂莲又听到梅珊唱京戏的声音。而电影将这一段改写,仆人们看到三太太的屋子亮起大红灯笼,还听到了三太太的京戏唱腔,他们魂飞魄散地喊着“闹鬼了”,壮着胆子进去看,又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下一幕,是颂莲缓缓在梅珊的榻上落座,桌上是转动的唱片。
如果真闹鬼,颂莲就是鬼。正如梅珊生前所说,“人就是鬼,鬼就是人。”
真是部惊心动魄的作品。
电影谢幕,又忍不住把原著重读一遍。
颂莲只是不屑于表露这种意思。她走到废井边,弯下腰朝井里看了看,忽然笑了一声,鬼,这里才有鬼呢,你知道是谁死在这井里吗?梅珊依然坐在石桌上不动,她说,还能是谁,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悲剧是注定的,所以梅珊一直是向死而生,每一天都让自己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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