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医院赶的路上丁主任打来一个电话,半天没出声。过了很久他开口说你知道这什么意思了吧,挂掉电话之后我继续猛踩油门往医院开,那里躺着我们一个兄弟。
赶到时人已经走了。下午踢了半场球觉得心口不舒服,晕倒了送医院就已经抢不回来了,跟之前网上看到的那些一模一样。据说到医院的时候还有意识,他对象就是急救科的,救他的时候喊他的名字,他应该还能听得到。
这天是母亲节。他母亲在急救大楼的楼梯上差点摔倒。他女儿躲在爷爷怀里,一脸茫然。他儿子还很小。大楼外面是一群球队里的兄弟,大家都不说话,来回踱步或者低头抽烟,口罩遮住半张脸,目光失落,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是我们一起成长的好友,是我们这伙人不可或缺的一员。相聚时的说笑,又或者在群里赖赖唧唧的互相调侃,这是我们平淡却无比欢乐的日常。我们在球场上一起用力奔跑,在场下认真经营着各自的生活,可是现在这个人不在了。三十岁的年纪,很多东西似乎才刚刚开始,但一切就这样戛然而止,毫无征兆又冷酷无情。生命在意外面前总是如此慌乱失措,这实在让人想不通。你看他就安静地躺在那里,就跟睡着了一样,怎么就叫不在了呢。
“这大概就是命数。”zsj在研习了很多天的佛法之后这样对我说。
命数,用来解释所有我们无法理解无法接受的意料之外,强行给自己一个答案。这是我们排解苦难的捷径,但又经不起深究。决定一个人命数的又是什么?是因果?是轮回?可是又凭什么呢?冰冷的佛像不会回答你这些问题,只留给你一片天地浩瀚,等着你自己大彻大悟。
三十岁,这个年纪里的世界好像突然被按下了快进键,生离死别开始在身边不断上演。那些离我而去的至亲好友,让我一遍遍咀嚼着失去的滋味,苦到嘴唇发麻。悲伤,愤怒,恐惧,失落,焦躁,悔恨,种种情绪都在无常的世事中石沉大海,剩下的只有静谧的,厚重如深海般的沉默。
很多东西在你真正接受之前,只能先试着忍受。
生死只有黑白两色,却比任何色彩都刺眼。逝者的离去永远是我们余生里绵长的阵痛,他们以高昂的代价提醒着我们生命的脆弱和宝贵。活着的人只能带着遗憾和回忆默默地走下去,小心翼翼又假装坚强。
第二天一早有个简单的遗体告别仪式,进程同样紧凑仓促,就像这整件事的始终。他身上穿的衣服给我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他不应该穿这身衣服,更不应该躺在这里,我们也不应该胸前带上白色的纸花,面色凝重。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可这一切就摆在你眼前,就让你说不出话来。黑白照片里他也是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也不对,他不应该是那个样子。
他应该在群里和我们赖赖唧唧互相打嘴仗,应该督促我们报名参加周末的比赛,晚上我们约一场大窑局,大家围坐在一起抢着吃菜,继续赖赖唧唧打嘴仗。
我们应该歪倒在座位上,捂着自己怎么也减不下来的肚皮,七嘴八舌胡扯着,关于家庭,关于当下,关于生死,关于年纪。
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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