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唐澜心想这次又完了，每次都想着循序渐进，却仍是把持不住自己的欲望。最后又默默算计了一番，道长一会儿要是把宅子拆了，自己小金库里的银子还够不够请人修缮。
想着想着，唐澜脸上慢慢现出一股苦气来。
明尘虽不慎跌坐在地上，却是气势不减，桃花眼的眼角泛红，手上正气势汹汹地拢着衣服。唐澜心虚地看了一眼，何止是气势汹汹，简直就是气吞山河。
果不其然，明尘拢好衣服地下一秒就用剑把自己支了起来，唐澜瞧得真切，明尘的身影里开始慢慢地浮出了几道墨色的痕迹。
唐澜心里不由苦到，还说真武的驱影不是妖法，说来就来，还打不到实体，比傀儡诡异多了，怎么没人写他们的话本？
唐澜随后又自我安慰道，看样子宅子早晚也是要被他俩拆掉，明尘气头正盛，早拆早好，这次打完了估计就气消了。
打定主意，唐澜铁爪微动，傀儡便瞬移了出去，唐澜把自己又和傀儡对调了位置，这下唐澜和明尘两人的距离由此拉了开来。
唐澜本想着乱打一通罢了，最后却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又嚷到:"道长！我是看你耳后落了一个黑影，怕不是什么落叶蚂蚁之类……"
明尘又是一道剑影杀过，顺着剑影身子又横冲而来，唐澜虽是无奈，却早有防备，卡着时间，把无影丝一开，缠住了明尘。
明尘被缠住了身体，却不见慌乱，手捏剑诀放出了离渊。唐澜连用轻功跳开来，差点离渊里的影子抱住。
"道长！别打了！我老实认错好不好……"唐澜声音慌乱，话音未落，明尘的声音却顺着剑鸣传了过来，内容精简有力。
"无耻！"
"道长，我可是好心给你看傀儡，你却恩将仇报，到底是谁无耻啊……"唐澜嘴上没闲，剑锋却已至他的身下，横劈了过来，唐澜脚下落空，被剑锋顺势挑飞。
唐澜在空中被暗影抱住摔下去的时候，不由得想到，下次再管不住舌头，直接剁了得了。
……
唐澜和明尘两人一起鼻青脸肿到医馆的时候，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看诊的，包扎的，涂药的，全都看了过去。连还在那嫌药苦的奶娃娃见这气势都不敢闹腾，乖乖闭了嘴，眼角还挂着那晶晶亮的小水花儿。
唐澜等了半天，既没大夫来招呼，明尘也不出声，只好咳嗽了一下，"劳烦，哪位是大夫，能不能接个诊？"
唐澜这么一问，医馆又回到最初的样子，该干嘛的干嘛，声音络绎不绝，又热闹了起来。
"……他俩就是在城西那宅子里，打了三天三夜的人？"
"咋回事咋回事，谁说说呗？"
"哎哟，这你都不知道，听说是那唐门养了只狗，咬了那道长，那道长是真武弟子，要讨说法，那唐门不认，两儿就对上了！"
"走开走开，你瞎说个屁，武林中人岂会和你王三一样，为这点屁事打起来！我听说啊……，是那真武道长在路上瞅见了唐门的傀儡，被迷了心智，想要硬抢来带回家去呢？"
"是是是，我听过路的翠花说了，两人一边打一边喊着什么舔不舔的，诶哟喂，这刺激的！"馆内又是一片哄堂大笑。
一年轻面孔生生插了进来，一脸茫然道，"带回去能干啥，又不是活的大姑娘。"
话音刚落，讨论的声音却是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却是响起了几个糙汉子不怀好意地声音，嘿嘿嘿的笑个不停。
唐澜和明尘本是练武之人，耳力本就不错，整个医馆都叽叽咕咕猜他俩打架的原因，唐澜见明尘脸上越来越黑，只得在心里连连叹气，念起了阿弥陀佛。
大夫拿起他的手，正要给他正骨，他便顺势大喊了一声，仿佛伤的不轻。
"哎哟疼呐！轻点儿大夫！"
大夫看了看他，硬是一扯，去拿了药，回他道:"年轻人，下手知道点轻重，江湖不是这么好混的。别惹事，哪能折腾到我这医馆来呢？说吧，这伤怎么弄的？"
这话一出，医馆里的人又俱都盯着唐澜看去。唐澜感受到几百双视线都压倒了自己身边，包括旁边那位道友的。
唐澜眨了眨眼，佯装压低了声线，俯身给大夫打个悄悄话的样子。却又让医馆里每个人都听的真真切切。
"这道长长得美貌，我想强上了他，奈何他武艺高强，非但没成还惹恼了他，只得和他打了三天三夜。"
医馆突然万籁俱寂，过不了一瞬，比之前的声音却是更热闹更亢奋了，"无耻"，"败类"哄笑的声音时不时的飞了出来。
又有些大胆的女儿家，说到，"……那唐门弟子长得也不差，要是他和我困觉，我也是挺乐意"。这话传出，又是一片叽叽喳喳的笑声和骂声。
唐澜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明尘，见他脸虽更黑了些，却没发火，便提心吊胆地佯装不知，专心地看大夫给他上药。
唐澜看也差不多了，便半真半假地问道:"今次是我冒犯了，这位真武朋友，我被你打了一顿，不知我可否再请你吃上一顿，让在下好好道个歉。"
明尘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不认识他一般，直奔出门。唐澜只得急急地把诊金付了，拿好药膏，屁颠屁颠地跟着跑了出去。至于医馆里又说了些什么，确是顾不上了。
唐澜兜兜转转了小半天，才找到了明尘，明尘正站在桥上，正望着河流发呆，看着之前哪也没去。
唐澜又溜了过去，"哎呀明尘兄，你真是让我……"
明尘却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必如此。"
唐澜不知他说的何事，只得一愣，试探着说，"那明尘兄下次可别乱跑了……"
明尘隐隐叹了口气，便又道，"祸水东引，也不必说的那么难听。"
唐澜听了他话，便心已明了，笑了笑，又用带着铁爪的手握住桥上的狮子头，另一只手却开了扇子，缓缓摇了开来。
过桥的姑娘见着他他，觉得他好一股潇洒的世家公子气派，俱都羞红了脸，捂着嘴偷笑着过了路。
唐澜却未曾察觉，看着河上过往的小桥，轻声答道:"世人本就爱听故事，你说的太轻，旁人也是不信。倒不如下剂猛药，热闹几天也就无事了。"
"你倒是洒脱。"
"哈，不是你说的嘛，唐某生性洒脱旷达，风流倜傥，仓庚耀羽，玉树临风。"
"……。唐兄未曾想过，唐二公子会不会顺势找来？"
唐澜听了这句，却是忍不住握紧了手上的扇子。
唐二指的自然是唐掌门的公子唐青枫，唐青枫公子之名世人皆知，踏马醉流光，江湖一梦中。但世间也有让他震怒之事。
这其中之一，便是曾有唐姓之人冒充唐门子弟，招摇撞骗，无恶不作，唐青枫亲自捉拿，废其武功，鞭数十，扬长而去。
唐青枫自是不会为了坊间八卦来找他唐澜麻烦。但他此番作为，明尘倒是提醒了他——辱没门楣，唐门子弟若被人耻笑好色荒淫，便是他的错。
想到此节，绕是开朗如他，面色也渐渐沉了下去，手上的扇子也是越捏越紧。唐澜自身被人如何评价，本人并不挂怀，若是涉及家门……。
明尘见他心里介怀此事，便不由得叹气:"既然介怀，又何必逞能。"
唐澜却是一愣，"当时未顾及此节，只想着你别不开心……"
明尘听闻此话，却忽然抬头盯着他看。此时华灯初上，倒映在他眼里，显得波光流转，眼瞳也被照得烁烁发亮。
明尘欺身压住唐澜，唐澜背靠着石狮，硌到唐澜背部的伤处，疼的唐澜忍不住扬起了头。
明尘却是假装没看见，说到:"你是不是很喜欢舔我？"
唐澜不知他又是哪里不对，说是怕又被打进医馆，说不是又怕错失良机，万一明尘良心发现，让他亲亲抱抱举高高了呢。
犹豫了一会儿，唐澜忍不住腹诽自己，唐澜啊唐澜，你可真是色胆包天。
他打定主意，又望了望明尘的眸子，明尘也没催他答话，只是也回望着他。两个人的呼吸声渐渐都沉重了些。
唐澜索性点头。
明尘见他点头，突然嘴角上扬，竟是微微笑了起来。唐澜看到，惊得差点怀疑自己出了幻觉。
明尘又把他的手套脱去，接着慢慢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嘴边，唐澜看着明尘这一串的动作，却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水灌满，一点点浮了起来，直到了嗓子眼，仍在突突跳动。
唐澜感受到自己手指湿润，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又像和河边远处的烟花一样，突然炸了开来。
炸的他看不清明尘的脸，只看见他嘴角的笑和他道冠上红色滚圆的珠子，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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