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璇轉木罵 | 来源:发表于2021-01-10 00:32 被阅读0次

    “爷,我回来了!”

    “爷”是我们这一辈的儿孙对我外公的称呼”。

    对于外公的离世,我竟很坦然面对着,没有太难过,也没有太多遗憾。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大概是人生最大的遗憾吧,我一直都是如此认为的。

    大学那会儿,舍友们都报考了驾照,而我却没有那个打算,当然最后我也和舍友们一起开始了练车之旅。考驾照的原因之一是,家里的女人都不会开车,家里的男人都不靠谱,逢年过节的想要带爷出去外面走走,还得看那群男人的心情和脸色,难得带爷出去一趟,还要被人催着回家。所以我最终报考了驾校,我想要自己开车带爷和外婆出去走走看看,不想再给忙碌的家人们添乱。

    大学毕业之后,回了老家,在母亲的鼎力支持下,我有了第一部四轮子的代步工具。每周末只要有空就会带爷和外婆到附近转转,留意着这不起眼的小城里的各个小景点,时刻物色着新的目的地,风景不一定好,便于步行即可,能够带爷看看不一样的风景即可。

    这些年,陪着爷,走过这座小城里的许多角落,从离家几里路到几十里远,从市区到郊区,从博物馆到公园,从陪着爷蹒跚到用轮椅推着爷。

    “爷,我有小汽车了,我开车带你去我妈那里吧!”

    “爷,我这周末带你出去走走哈!”

    ……

    后来,外婆跟我抱怨,“都是你惯的,一到周六就念叨着要出去玩,在门口等着你来!”

    回忆至此,不禁泪目,爷,我想你了!

    后来,爷的身体每况愈下,爷的腿部肌肉慢慢无力,到后来完全站不了;再后来,爷开始出现小便失禁,外婆再也不愿让我带他们外出兜风了,因为怕途中照顾不了爷。

    身为医生的爷,体面了大半辈子的爷,年老患病以后却只能够这样看着自己……

    我外出工作,频繁点,一周回来一次;久一点,一个月才回来一次。陪在爷身边的时候少得可怜,妹妹们都外出上大学,基本上一学期才回来一次。成年人的世界充满了压力与无奈,大家都忙于应对各自的生活。

    爷,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间越来越长,每天看电视,看电视,看电视,除了看电视已经无事可做了。爷不会使用智能手机,听力不好,听不到手机铃声,更听不到手机那头的对话内容。以前父母们也曾给爷配备过手机,但因为派不上用场便不再坚持了。

    没有人陪爷说话,爷越来越沉默,到后来父母们跟爷说话,爷都只是默默的听着而没有回应!

    大家也注意到了爷的变化,有空会多安排时间回来陪陪爷,跟爷说话,爷的状况总算有所好转,但依然不乐观。不能开车带爷出去兜风,我有空便推爷出去走走,换着法子的走,这条村道、那条小巷,尽量带爷看不一样的风景。

    爷的记忆力越来越不好,开始分辨不清楚人了。可我回家的时候,爷总能准确的交出我的名字,和我絮絮叨叨,你知道哪里哪里吗?就在你工作的那里,我以前在那里待过。

    爷是个读书人,看重学习,从年轻时就盼着家里能够出个大学生。父母辈们不争气,没有一个愿意静下心来(生活所迫,食不果腹),初中毕业以后也就开始谋求生计了。偏偏爷的哥哥的几个子女们,都甚是有出息,生的七个子女,四个高文化的:一个律师,一个记者,一个医生,一个教师(后来跳槽当了公务员)。

    父母辈没能实现的愿望,便落到了我们这一辈身上。我从小便经常听着母亲念叨,“你爷一直盼着我们家出个大学生,你们要争气点,争取考上大学。”无奈哥哥不争气,也就读了个中专。后来,我运气极好了考上了本科,虽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学校,但至少是个本科学校,也算了了爷爷的心愿,爷马上就给我安排上了红包。

    大学那几年,我一直害怕,害怕爷哪天突然就撒手人寰了,没能等到我大学毕业。还好,老天厚待我,让爷长命,看到我毕业,看到我开始工作。

    爷的大脑,好像开始时不时的“罢工”。有那么一阵子,外婆被爷折腾得够呛,爷整宿整宿的不睡觉,还不让外婆睡觉。于是,父母们兄弟姐妹几个商量着安排时间,轮流值班。

    爷夜里经常是睡个二十分钟半小时的就会醒,醒来发现人家在睡觉,他便会各种挥手跺脚闹出动静。待人家醒来后,再看着人家,问候一句“你也还没睡呀?”然后自己便要睡觉了。睡个一小会再起来继续闹,如此反复,从夜里十一二点到清晨四五点。待人们起床忙碌时,爷也睡得香甜,有时还打起了呼噜。

    母亲说,爷可能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后来给爷服用了该症状对应的药物,爷夜里便能够较好睡觉,很少再闹腾了。

    工作以后,我若回家,上午会去陪爷说几句话,傍晚会推爷出去走走。爷一看到我回去,总会和我念叨年轻时待过的地方,学过的专业以及从事的工作……爷说了一次一次又一次,每次都像是第一次向我叙述,我也像是第一次听他说起。

    “爷,我回来了。”

    “……”

    “爷,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

    “爷,是我呀!”

    爷,终究不认得我了。是爷弄丢了我,还是我把爷弄丢了?

    爷总是在问着,三妹什么时候回来?念了一个学期又一个学期。

    三妹从小就喜欢读书,热爱学习无法自拔。三妹小屁孩时就屁颠屁颠的要跟着我去上学,每天都因为不能跟我去学校而哭的稀里哗啦的。她大概在四五岁时便立下了伟大的志向“我要上北大”,虽然那时候她连“北大”是什么都不知道。

    三妹在我们这一辈孩子中算是学习最优秀的,整天钻在书里,后来虽没有考上北大,但也上了一个“985”“211”的名牌大学,而且还选择了和爷一样的道路,“想要成为一名医生”,可把外公高兴坏了。

    今年的元旦,很冷。

    室外寒风凛冽,吓得人们不敢轻易出门。爷时不时的会指指门,示意着他想要出去溜溜。有时我和母亲会向他解释,“天气太冷,不要出门了”,但爷还是会固执的指着门说“走!”、“走!”

    爷的状态,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能认出我,有时不知把我当成哪个路人了。有时会抓着我的手,我知道那是他认得我。

    有一天晚上,我跟爷告别,准备回家休息的时候,爷突然抓着我的手,一句话不说,只是抓着我的手,一直看着我,不愿放我离去。

    爷,那时的你已经预见未来了吗?你是在与我告别还是想要我再多陪你一会儿?

    “妹妹什么时候回来呀?”

    “春节之前就回来了。”

    “三妹回来了吗?”

    “还没有,三妹还在大学呢!”

    “三妹是不是回来了?”

    “快了,她一月中旬就回来了。”

    三妹订好了回来了机票。

    在三妹回来的前一周,爷走了,带着他对三妹的想念,对我们的不舍,离开了人世。

    在爷离世前的一个小时,我还和二妹通着电话,二妹正纠结着下学期在哪里实现的事情:想要在外面实习,并且已经联系好了一家不错的单位,但又不放心爷,想要回来老家,边实习边照顾爷。

    爷离世的第二天中午,二妹结束了本学期的所有期末考试,舅妈才将这个噩耗告知二妹,二妹马上买了当天的动车票赶回来。

    我也请了假回来,终究还是错过了。我总想着下次回家,可爷再也没有下次了。

    我和二妹虽然没能赶回来见爷最后一面,但至少我们赶回来送爷最后一程,入殓、火化、祭拜。而三妹,至今不知爷的死讯…

    爷的腿脚无力,但又很喜欢折腾,总想要起来,在床上躺两分钟就想到椅子上坐,椅子还没坐热又闹着要回床上躺着……有时奶奶被搞烦了,不愿搭理他,一不留神,爷便把自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摔了一跤又一跤,硬生生摔坏了自己好几根肋骨。

    爷,之前就经常咳嗽,喉咙全部都是痰,但又吐不出来。本来准备用专门的仪器帮爷把痰抽出来,奈何爷不愿意配合,便一直这么堵着、难受着。

    爷,一直都很挑食。身为医生的他,总对好友说要均衡膳食,但实际上他自己只吃菜,不吃肉。最后那段时间,基本上是接近绝食了。爷一直没有什么食欲,外婆各种变幻食材,从米饭到面条,从水饺到扁食,从菜包子到鸡蛋糕……

    我问过母亲,母亲说,爷在离世的前两天格外痛苦,让人看着难受且担心,找医生看过,说是气血不足,全身筋络紧绷着。后来医生开了药补气血,爷吃完药,症状减轻了,不再那么痛苦了,可以较好入眠了。母亲说,爷走的时候应该是比较平和的,没有太过痛苦。

    对于爷的离世,我很坦然面对着,与其继续被病魔折磨着,不如放手离去吧!我以为我没有太难过,也没有太多遗憾。但回忆往昔,眼泪却止不住。

    我不是没有遗憾,只是我的遗憾没有二妹、三妹的来得多罢了。

    爷,我想你了!

    爷,我想再推你出去走走,我想再握握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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