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清贫,爹娘养不起一个多余的女孩。几个月大时,我便被送来了百城淀彻山上的云来庵,这里距离家乡华青几十里远。庵中岁月寡淡,倒还安宁。
庵里的姑子都与世无争般,似乎早已六根清净,不问俗世,不起杂念,拂晓即起,日落则安,各自行事,各自复安。
师父叫我云灵,这还有一个和我同岁的云烟。
云烟总是安安静静,其实心里藏了百般古怪灵精。她长得挺美,那双桃花眼清澈水灵。云烟爱读诗,最爱那首郑板桥的春词——春风,春暖,春日,春长,春山苍苍,春水漾漾。仿佛把这座初秋的云来庵摇曳的春暖花开。
‘三叔,这十二年还好吗?’再回百城的我已是十八,十二年前,问得师父送我去苏州学绣,今日是头一次回来探望。三叔名夏凉,他的屋子离云来庵几步远,三叔为人厚道,庵中一众女尼有什么不方便的事,他都乐于帮忙打点,姑子们也都信任他,如今已年过不惑却任孤身一人。
‘庵里好得很,师父们都好,你去看看她们,多待些日子。’三叔点起烟,缓缓吐出一口白雾,接着说‘你,还记得云烟吗?’
‘当然记得啊,三叔,怎么了?’三叔欲言又止,表情很是为难,他有猛吸一口烟,说‘我,前天上街时看见她了’。他这句话像一块寒冰猛戳了一下我的脊梁骨,不知过了多久,我向三叔道别,自顾自径直走着,没去庵中,我只是微微发着颤,走下了山。
瘫倒在客栈的床上,脑海不断浮现十二年前的花灯夜,不断闪现云烟的笑声和目光······
十二年前的元宵夜,我和云烟一同去赏花灯,人山人海的集市热闹喧嚣,我俩被人群淹没,冲散,不论我怎么哭喊都没能把云烟喊来,后来,师父师姐寻遍百城,可终究云烟还是丢了。即使年龄再小,那种从小一起长大的深厚情谊也无法不在意,日复一日,我越来越沉默寡言,师父于心不忍便将我托付给她的一位苏州的绣娘好友,让我随她去苏州学绣,离开这个伤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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