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是我国文学史上独树一帜的鸿篇巨制。如果套用历史的写法,水浒既是纪传体,因为它用极大的篇幅分别描绘了鲁智深、林冲、武松、杨志、宋江等中心人物的悲欢离合,又是编年体,因为虽然它看似纷繁复杂,但主线是突出的,那就是梁山从诞生、发展、兴旺到衰亡的历史过程。
今天我们要说的,只是这篇宏伟巨作的沧海一粟:武松如何喝旧喝出来的人生巅峰。
武松的人生,大概可以分为以下几个阶段:打虎前,当都头,走上梁山和最后的六和塔出家。打虎之前的武松,完全是个古惑仔模样,以饮酒打架滋事为日常任务和爱好。这也让含辛茹苦抚养武松的武大郎伤透了心。这个完全替代了武松父母角色的大哥,好像是为了这个弟弟而生的,而最后他的死,也让武松唯一的心灵庇护所轰然倒塌,彻底毁灭了武松“岁月静好”的安逸人生。
后来,武松斗殴中把人打晕,误以为自己犯了命案,便逃到了柴进庄上。柴进是与武松社会地位悬殊的权贵阶层,大宋王朝社会顶层人物,除了不掌握政治军事权力,基本上是什么都不缺。而他偏偏就有结交各色氓流逃犯的爱好,这当然源于自己有一颗不甘平庸的心。他对待这种流落到此的江湖人士,基本也做到了乐善好施,其尺度不亚于宋公明。当然,由于社会地位的悬殊,和年少气盛、偏激的性格,武松与柴进肯定是有着较大的隔阂:世界观不同、人生境遇迥异,除了年少的顽劣不恭,武松就是一张白纸。在度过了一段“蜜月期”后,柴进也渐渐冷落了他——柴进的爱好如此广泛,人生何等安逸,仰慕之人趋之若鹜,他是不会像宋江一样,有一双发现人才的慧眼。两脚猫功夫的洪教头竟让他奉为上宾。毕竟,对于武二郎这样没有任何江湖名望的小伙,柴进是不会挂记于心的。这当然也与宋江来投时的“一天一小宴、三天一大宴”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嫉妒心极强的武松倍感失望。因为此刻饱受疟疾之苦的他,正在偎依着一片炭盆取暖。而后来,宋江送衣服、送银两、请喝酒的表现,彻底征服了武松未经世事的心:眼前这位公明哥哥完全是跟大哥一样的好。这让思兄心切的武松回家的心更加迫不及待,由此踏上了一条从此改变命运的道路。
我们先不表武松在景阳冈喝酒及以后的打虎表现。单说在这一时间点后,武松的人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他当了都头,进入了大宋王朝的体制,过起了从此衣食无忧且待遇优厚的生活。都头负责一县之治安,社会地位较高,且灰色收入颇多(参见同为县衙都头的雷横,一次去晁盖庄了就因抓人讹诈了十两银子)。
而比这更重要的是,打虎给了武松无穷的自信心,让他真正由毛头小伙变成了大宋男神。设想一下,一个身高一米八多、体格健壮、武功高强的小伙,赤手空拳打死了伤了几十条人命的大老虎,得到了赏银分文不取全部分给了猎户。这种行为,即便放在鲜肉横行、娘炮连天的今天,也定是比某些电影上的意淫硬汉更加适合作为时代偶像。
时代偶像,自然给了武松全新的“三观”。原来到处惹是生非、偏执狭隘、毫无正能量可言的武松死了,新一代男神武松就此诞生。他处事是那么大方得体,好像是一夜之间情商也上升了好几个档次。他十分敬业,天天住在办公室,办事能力极强,深得领导和同事的青睐,散尽赏金的行为也必然带来了良好的群众口碑。这个领导赏识、业务能力精湛、群众基础好的年轻干部,必定是清河县政坛一颗耀眼的新星。他是那么的光芒四射,武都头的威名传遍了清河的大街小巷,另无数妇女少女(包括潘金莲)心驰神往,无数泼皮无赖见之便如鸟兽散,如此一位威风凛凛的大神级人物,横空出世。
然而,这一切均因为一对坑货而改变了。我们的男神马上就会变成“复仇天神”。始作俑者,就是“碎嘴子”的王婆子和“不靠谱”的西门庆。一个被钱冲昏了头脑,一个被色迷了心窍,在这个中国耳熟能详的故事结尾,以惨烈的死法,领走了便当。武松被彻底残忍了拿走了亲情,同时也失去了本来属于他的大宋县衙好前程。
这是武松“人物设定黑化”的开始。从满满正能量的阳光男神,到残忍无比却情由可原的“复仇之神”,再到那个堪比大尺度恐怖片的“血溅鸳鸯楼”之夜,完成了到“无情杀神”的蜕变。
林冲是被逼上梁山,武松何尝不是如此?而区别在于,在人生的一段漫长的平淡时光里,林冲在突发变故面前,投鼠忌器,步步受制于人,步步失去反抗,直到最后才做出拼死一搏,最后鼠也跑了、器也砸了。武松在面对猛虎的生死时刻,选择了主动出击(尽管是在酒精作用下),偏向虎山行,用行动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看似惊险,实则是他在人生中此前最正确的一次决定,从而迎来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曙光;在亲哥哥遇害之际,他同样是用自己的双手把握住了命运的锁链,尽管结局悲壮,同样可歌可泣。最后的飞云浦大战和血洗鸳鸯楼,绝境之中的武松完成了最后的逆袭,失去了义妹的“爱情”、张都监的“友情”与“提携之情”,让他最后邪神附体,彻底爆发,让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一伙人最终团灭。
后来的事情,不再详表,武松以对宋江报恩的心态,完成了其在梁山上的宿命,在征方腊的战斗中立下汗马功劳,又因为人生观的差异与宋江彻底分道扬镳,看似人生起起伏伏,实则非常平淡。我们基本看不到了武松个性的释放。
那么,武松人生中的最大转折点在哪里呢?无疑就是在景阳冈的打虎时刻。如果没有打虎这一节,他可能会花很长的时间找到哥哥(因为他原想去阳谷县,而武大已经搬到了清河,因为当了都头有了知名度才间接找到了武大),而如果晚了很久才能找到武大,那个时候的武大很可能已经被西门庆设计谋害,武松可能永远找不到武大并且查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他接下来的人生可能又回到阳谷县街头古惑仔的样子,从此混沌一生。
而打虎是否武松的本心呢?仿佛不是。他就是个去老家找哥哥的过路客。就因为贪杯喝了大酒,在酒精的驱使下,才大着胆子上了景阳冈,又因为害怕折面子不好意思回去,在景阳冈上做了如此惊天动地之事。
武松的命运,竟然是被一次喝大酒偶然改变的。这酒的名字,那卖酒的酒家自取“透瓶香”,又唤作“出门倒”。喝大酒这种事,竟然也凸显出了正能量!让古惑仔武松走上了神坛。
这种酒进化到了当今,可能就是下面这种“景阳岗”吧。
山东是白酒消费大省,喝大酒误事者屡见不鲜,而因喝酒而登峰造极者,千年以降,除了武松,还真是少有。所以,还是劝君少饮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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