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就业”一定是未来的职业常态,直觉不知因何而起,却愈发强烈地困扰牛佩辰的思绪。也许是睡前想的太多,也许是醒来未知太烦,她反复从浅睡中惊醒,一次又一次地翻看手机,折腾几番后时钟摆到六点二十分,总算熬到差不多起床的时间了。她从昨晚搬过来的编织袋里翻出了洗漱用品,心里想着应该没人和她争抢卫生间,正好独自享用一大早的宽广。
可是一开门就扑来了袜子的酸爽,还有他们俩不知到谁换下的内裤,勉强屏气进门却看到马桶周围留下的尿渍。佩辰在崩溃的边缘摔门冲出了卫生间,正打算闹醒两人来一场卫生教育时,却发现思明在客厅悠游自在地品着早茶。佩辰气不打一处来得朝他怒吼:“你就忍受得了曾岑的恶心的内裤和酸臭的袜子啊?”
“哦,好吧。那下次我换个地方放。”
“啊,什么!”佩辰瞪大了双眼,惊讶地问他,“居然是你的?”
“是啊,不过下午洗衣机就到了,和着今天这身衣服一起洗了就行啦。”
“你,你,你怎么这么脏啊!”
“我脏吗?我已经很爱干净了,真正脏的曾岑可是一周换一次的,你要慢慢适应啊。”
“天呐!洗衣机就算到了我也不会用的,你们俩一边玩去。”
“其实我们已经收敛很多了。”思明本想给佩辰继续解释,而佩辰的闹钟正好响起: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她自然而然地跑回卧室关闹钟,思明却兴致勃勃地站起来追问她,“你也喜欢崔健啊?藏得真深!”
“没有,只是定时提醒自己有多穷,告诫自己新的一天又来了,赶快斩断昨日旧梦,踏踏实实卖苦力,热热闹闹攒小钱。”
“好吧,我就当是牛人与众不同的励志方式了。你要吃面吗?我多泡一碗。”
“行,不过面得先洗一遍再泡。”
“给我留一碗,第一次起床暂定失败,我待会儿再重启试试啊!”曾岑照旧是啥热闹都不会落下。他做事的风格向来如此,起得最晚却总能赶上早集。
“哈哈,这妖风吹得,寿司连锁老板居然点名吃垃圾食品。”
“某人真是养生饭吃多了脑瓜子胀坏了。”揶揄归揶揄,他们在出门前还是给曾岑备好了早餐。
进入赴岗倒计时阶段,牛佩辰不停地修补妆容,张思明反复地检查证件通知。确认无误,准备就绪;门槛之上,两眼相望;加快步频,融入人群。在拥挤的站台上道一声再见、挥一挥臂膀成了烈日降临前最体面的道别。他们踏上的前后两辆公交在不远处的岔口分道扬镳,一个即将步入安稳体制内看不见尽头的长廊,另一个将要卷入自由蓝海鲜血淋林的斗兽场。
战斗的不止是在路上的,躺在床上的曾岑也开启了工作模式,远程遥控助手安排当日工作。“我说疏月,你那宠物店装修还没弄好吗?”
“已经装好了,朱仔他爸帮我们守着的那两天进度神速啊,等我们开张了送你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这不用你操心,我目标清晰的很,你现在有空吗?”
“算是有吧,朱仔在捣腾除甲醛的东西,我倒是比较闲。”
“那就好,去工商把我最早开的寿司店就那户个体户注销了。我要成立新的食品公司,让高校的资产管理公司和加盟对象以三方协议的模式加盟开分店,只有这样才做的长久做的大。”
“好想法啊。正好我这边要新开业登记,朱仔也不会怀疑我给你打黑工了,一周之内保证拿下。”
“等你的消息了,我尊敬的地下会计。”曾岑挂断电话后认真地查找了电话簿、微博、微信、QQ和陌陌,手眼并用绝不放过能够和标的物搭建联系的任何线索。
张思明在区政府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此前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以主人翁的身份迈进政府大楼。可能他还是想多了,面对保安公正严明的盘问,他有理说不清,最后还是按要求做好进门登记,留下身份证复印件,低三下四地美言一番才被驱赶着放进大门。鳞次栉比的大楼里面还有多少冷眼和刁难此刻不得而知,他依旧低着头不吭一声默默地快步前行。
无独有偶,牛佩辰也被保安拦住问东问西,她一一回答了问题,可保安大叔始终不肯放行。就在她准备和保安大吵一架的时候,刘总出现了。两位保安齐声高呼,“刘总好!”
牛佩辰也不示弱,“刘总您好,貌似我上班第一天就遇到坎儿了,无论我怎么解释,这两位大哥就是不让我进去。好在您及时赶到,有劳您亲自为我正名了。”
“哦,正名?好呀。这是我们财务部招的定向培养,两个研发的你们都认识吧?”
“那肯定的啊,包括这位财务大姐姐,以后肯定不会认错了。”两位饱经沧桑的保安大哥试图用满脸的笑容生硬地化解尴尬。
“待会儿还有三个运维部的新人,我让秘书把信息发给你们,可别把人给我拦丢了。”
“好嘞,刘总,放心吧,绝对没问题......”
“这么快就绝对没问题了?刘总啊,您是爷字辈的有脸卡,哪都是大前门,我们孙字辈的可不一样啊,真是走哪都是大门前。”牛佩辰故意面朝刘总念叨给众人听。
刘长青没吭声继续走着,在等电梯的时候问她,“在你的思维体系内,你确定社会关系就只有爷孙没有其他吗?”
“八九不离十,复杂又简单。”牛佩辰双眼一转,两手一摊,无奈的甩出一个歪头杀。
刘长青食指点了点她的脑袋,进了电梯等她。牛佩辰意识到可能多嘴了,路上不敢再吭一声,屁颠屁颠地跟着刘长青进了办公室。
“你放心吧,我这没有传说中红沙发。”刘长青指着茶几后面的一个乳白色的可折叠沙发,示意她坐下。又从书柜中拿出了一式三份的合同,平整地摊在书桌上,接着竟然烧水准备泡茶去了,难道临门一脚还要考验牛佩辰的耐心或者应变?
“刚才的事谢谢刘总出面了!”牛佩辰硬着头皮压过热水奔腾的声音,打破煎熬的沉默。
“我只是出现不算出面。”刘长青直勾勾地盯着牛佩辰,像一个命令考生给自己出题的高深莫测的考官。
牛佩辰灵光一现,咬住题干自信地回答道:“我懂了,现在才算出面吧。我也准备好了,昨晚熬夜练签名,就是为了等您出面签合同。”
“反应挺快的,以后公司的酒局应酬又多个种子选手了!”刘长青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抱怨的话少说为妙,任何世道都不缺少可爱而无用的哲学家。”
“是的是的,我一定改正。”牛佩辰趁机移动到刘总的办公桌前,乖巧站稳、顺势发问,“请问刘总,为什么我的聘用合同是一式三份呢?”
“坐吧!”刘长青给牛佩辰倒了一杯红茶。
“谢谢刘总!”牛佩辰赶紧放下合同双手接过茶杯。
“我这茶可烫手着呢!你还是先看好合同内容,至于为什么是三份,总有它存在的价值和必要,总体而言对你没有坏处,工作的关键永远取决于你是疲于应付还是全力以赴。”
“我必须全力以赴,不能辜负了这三千五的实习工资和六千块的转正工资,更不能枉费您的信任。”牛佩辰双手将签好的合同呈给刘总。
“你是专业的财务,不用我解释五险一金了吧。”看到牛佩辰用力的点头后,刘长青拨起电话叫来了秘书。
“刘总,您好!”轻重适度、快慢有序的敲门声背后解锁了一位五官标志、仪态得体、笑容和蔼的泛中年女性,修炼的如同朝鲜顶级拉拉队般的端正精致。
“来,小牛,这位是我们的办公室主任兼秘书长周主任。”刘总把小牛领到周笑帘面前。
“周主任您好,幸会,幸会!”
“小牛同学不用客气了,慢慢地你就融入这个大家庭。”
“你们待会儿再客气吧,赶紧把入职手续办好,可别让财务部的陈姐久等了。”刘长青出手打断了四手紧握的客套。
“好的好的!”一老一新两位下属齐声答应同步告退。
副总办公室的门合上了,政务中心的窗口开放了。
谭疏月立刻收紧瘫坐在长椅上的自己,拿出抢头香的状态直冲柜台,一口气抛出早已备好的办证资料。柜台小姐姐虽然被疏月架势吓得差点没坐稳,但还是敏捷地抓住了即将落地的水杯,左手拍着胸口、眼里混合着祈求与要求对谭疏月说,“大姐,不着急,您慢点来,后面没多少人,又何必吓得我魂飞魄散。”
疏月自知失礼,回以微笑的歉意,双手递上办证资料。窗口的小姐姐善意地收下了她的资料和微笑,一丝不苟地办理登记。“小姐姐!我觉得做大姐的应该是您,我才刚毕业呢就被您给喊老了。”谭疏月试探着和这位年轻干部搭讪。
“好吧,您不老,可您是老板呀,”小干部调皮地对她说,“你也不要喊我小姐姐,我叫江子霖,你面前座牌上写有。”
“好的,江姐好,我叫谭疏月,这下我可得给小伙伴吹嘘我在政府里也有人了。”
“你名字挺好听的,人也很年轻的,可怎么偏偏就染上了这身油腻劲啊?”江子霖貌似有些生气了。
“我以前还真不是这样的。从做兼职开始到给同学打工,学会了抢生意、抢客源、抢货源,渐渐弄懂了生存机会真还是抢出来的,现在自己开店更不敢慢半拍。我一定要比别人早一个小时注册、早一天开业、早一周揽下顾客、早一个月建立客户圈、早一季度回本、早一年赚钱。这个社会是不是人吃人的社会,我不敢瞎评论,但这市场就这么大,还真是店吃店的市场,我的小店必须要活下来。”疏月很感谢小姐姐的质疑,辩解完瞬间如释重负。
江子霖皱起了眉头点着头认真地敲着电脑,不一会儿便办好了。她双手将执照递给谭疏月官方地说,“您的营业执照办好了,到隔壁税务大厅报道吧。”看着这位自力更生的小妹妹,江子霖不由地心生敬意起来,“小谭妹子,偶尔油一点也不差的,就算是自我滋养了。继续加油哦!”
“江姐,谢谢您理解了。还有一件事要请教您,我要帮我一个朋友办理注销,也是一个个体户,这简易注销需要哪些流程手续什么的?”
“你今天来是一阴一阳谓之道呀!”江子霖递给疏月一张流程单,“这上面一目了然,核心是到税务去办理清算申报,时限内拿到清税通知书到我们这来当场完成注销。”
“原来这么方便啊,可以不用登报吗?”
“对啊。要不怎么称得上当场办结呢?你快去楼上税务那儿排号吧,他们那边总是人山人海的,客流量是我们这家小店的二十倍起步哟!”
“多谢江姐,办好了我让我哥们儿请你吃饭。”
“不行,拒绝腐蚀。”
“我不是那意思,你还没男朋友吧?”
“讨厌,你个小油条。”看着疏月跑开的背影,江子霖渐渐把目光落在自己的座位牌上呆笑起来。曾经自己也有很多的选择,如今看来在固定的窗口上欣赏移动的风景也还不错。
身在风景中的疏月早顾不上风景不风景了,她必须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潜在风险上。“喂,佩辰啊,我想问你个事儿,说话方便吗?”
“没问题啊,出什么事了吗?隔着电话都感觉到你的紧张。”
“我我......我给我那小店办登记呗,这不到税务了嘛,可我排队的时候听人家说针都全面营改增后开个增值税发票怎么还要补个税啊?而且超期了还算滞纳金。”
“你开了发票当然该去交附加和个税呗,滞纳金嘛在哪超期都一样,每天万分之五嘛。不过你开个宠物店的准备开那么多票干嘛?”
“人家就是问问嘛,刚才被那些闲聊的大叔大妈吓坏了。”
“要是今天能按时下班,我就把税法书给你送到店上。”
“那我先谢谢牛会计了,最好把你的笔记本也一起带来,只有走学霸开垦的思路,学渣才不会迷路。”
“没问题,你也别洗刷我了,书就当我送的开业大礼咯!”
“不过我现在手里杂事一大堆,你要来先发个微信免得照顾不周。”
“听你的,大老板加大老板夫人。”
“姐姐啊,别损我了,我忙你肯定也不闲,你还是先搞定你上司再损我吧。”
“生气啦,那下午准时登门道歉再赔个假笑,行了吗?”
“咱俩好歹姐妹一场,来就来呗,你还带啥面具啊!哈哈......”两人在笑声中挂断了电话,而周笑帘已在牛佩辰身后站了一会儿了。
还没等牛佩辰解释,周笑帘就微笑着轻声问她,“到底是什么事这么好笑啊,方便分享分享吗?”
“周主任好,其实就是我一个同学分享自己的囧事。她也怪可怜的,她男朋友不靠谱一毕业就去开宠物店,她也打鸡血一样地要夫妻双双把家还,可夫妻店经得起啥风浪啊,我怕她舒服一阵子,后悔一辈子啊!”
“你的担心很有道理的,”周笑帘颇为沉重地说,“女人啊最耽搁不起了,有机会的话还是应该先做职业女性,家庭作坊是退路,应该留着,你认为呢?”
“我举双手赞同您的观点,周主任,您就是离我最近的学习榜样,以后的道路还请您多多指点。”
周笑帘摇了摇左手打断了佩辰,倒了杯咖啡恢复微笑接着说,“他们我取了个绰号叫周笑脸,他们说我这个人只有假笑是真的,哈哈哈。”
牛佩辰故作惊恐地问,“那我会不会没多久也有了啥难听的绰号啊?”
“预祝你的那天早日到来吧,CHEERS!”
“CHEERS!”
看着牛佩辰一口气干完了咖啡,周笑帘安慰地笑笑说道:“其实女人最根本的奋斗目标就应该是嫁个房大做大房。职业女性如你我就像挂个牌,要学会包装自己,吸引好男人来采摘。长远来看你应该是一支潜力股,但是有三点必须精进,才能脱颖而出。首先名字,你的名字太素了,这些社会上功成名就的洪水猛兽早就不感冒了;其次,妆容乏味,只有初中生才会像你那样化的,不弄韩式半永久最好都别出门;最后,你真的不太会运用女性技巧,男人不厌女人作,就烦作态不婀娜,作态要优雅才有料,做女人就要好好地‘作’。”
“哇!”牛佩辰双手紧握空杯,发出了难以名状的长叹。
“你也别崇拜了,你师傅陈姐午饭后来公司,你先在办公室慢慢等、好好学吧!”
“一定!一定!”牛佩辰托杯的动作都像双手隔空合十。
砰砰砰!张思明站在组织二科的门口轻手敲门轻脚进,还是未能避免数十双目光的聚焦,照得他满脸通红汗流浃背,在落座的瞬仿佛回到了久违的赤子年华。三人沙发上挤着五个等待宣判似的新人,有焦急的、沉着的、淡定的,但各自都有着几分高傲的警戒。另一边,黄科长正稳坐办公椅,手握文件宣读判词,“经党组扩大会议讨论,为各位同志安排了最适合的街道和镇乡,分别是赵宪、黎雪晗城关街道,吴淼东风街道,郭其娇正旗街道,张思明向羊镇。张思明你运气不错,他们都要自己去各街道报道,只有你是管党书记待会儿亲自来接。”
张思明突然明白了领导的强调,一共五个人,两个在分到城关,另外两个也都在发达的街道,只有他自己要长期驻守繁华城市的大后方了。
“小张同学,看来今天就只有我们四个去玩,以后有机会再带你飞哦。”分到城关街道那对的中女生貌似很沮丧地对思明撒娇。
“同志,我比你大。”不吃这一套的思明直接顶了回去。
那女生不依不饶地嚷嚷道:“甭管谁大,今天你就叫小张了,只有你是领导来接的,谁让你占便宜了呢?”
即将共赴城关街道的赵宪拉走了他未来的同事,遥望着思明说,“其实每个地区都有自己的西藏,祝贺你被朝圣之路选中,我们以后再来拜会了。”
一刻钟前还人头攒动的办公室转眼就只丢下张思明一个人呆坐沙发,他出神地盯着墙上的入党誓词自言自语,“我占便宜了吗?也许吧,至少今晚我不会失眠了。”
他没来得及陷入沉思就迎来了自己得领导,罗书记一袭优雅的长裙和一副干练脱俗的妆容颠覆了张思明对乡镇干部的认知,不由得蹦了起来手足无措傻愣站立着迎接领导。
“罗书记,你看我给你留的宝贝厉害了吧,这执行力完全就跟军人一样了。”黄科长见状插话解围。
“黄科长选的当然不错啦。张思明,刚刚我看了你的简历,去向羊的路还长,我们待会儿上车聊,先跟我去纪委领资料吧。”
“是。”思明憋着兴奋劲跟着罗书记风风火火地蹿了半栋大楼。
上车前罗书记突然发问思明,“你抽烟吗?我的车上禁止抽烟,有烟瘾的给我抽完了再上来。”
“不抽的,小时候当过三好学生,老师的教诲时刻铭记着。”
“那就上车吧,三好学生,看样子你打小就有官瘾。”
“回书记的话,我应该算是荣誉感比较强的一类吧,但从小到大都从来没当过也没想当过班长。”
“那你简历上的话剧社社长算是个大班长了吧!”
“以前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我做了这个社长才明白社长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给全社做好书童,服务社员成了我最大的价值所在。这段经历使我下定决心以公务员作为终生职业,考到哪儿,就服务到哪儿吧。我也很幸运,留在了本市,可以继续和挚爱的城市一起成长。”
“思明思明,思想明白啊!这个小黄吼了他这么多年这次终于给我们截了个宝贝。对了,你在话剧社的时候写的好作品抽个时间给我们分享一下,我本人也是一枚文艺中青年。”
“罗书记,不怕您笑话,可能我唯一拿得出的作品就是话剧社本身了,我没有把它砸在自己手里,尽力把话剧内容凿出了该有的深度,在我卸任的时候,它终于是一个话剧社而不像一个对话市场了。”
“也好,以后我们的团体活动总算有个靠谱的组织人了,你要把我们的活动做成有血有肉的活动,不能再是群体敷衍了。”
“谢谢书记认可,我定当全力以赴。”
“不用客气了。我打算把你分到党政办,也符合你会写会组织的强项。但马上助学季就开始了,民政那边急缺人手,就先把你借调到民政服务中心帮吴主任扛扛助学扶贫的工作,三个月后再回党政办,这两个部门都是我分管的,你好好学好好干就是了。”
“谢谢书记,一来单位就能派上用场真好。我非常喜欢第一项工作,感觉帮助贫困学子就像是帮助曾经的自己,我们可以一起找回温暖和尊重。”
“嗯!思路很对,扶贫脱困就是要物质精神一起帮,我相信你能胜任这份工作,可我的要求很严格,你必须确保向羊镇不能出现一个因贫困而失学的孩子。”
“好的,一定达标。”思明在左转处差点被甩到罗书记身上,立刻紧握扶手撒娇似得提醒上司。“书记!我们超速了,好像还超的有点多了。”
“乡镇工作哪有不超速的,何况我们是全区最欠发达的向羊镇,小伙子要习惯超负荷运转,坐稳了!”罗书记坚定的一瞥为张思明的跋涉之路的起点点亮一盏微弱的信号灯。
谭疏月回到车上立刻拨打了曾岑的手机,可是一连几次都没有接通。她焦急嘀咕着,“都这个点了,死猪还睡啊!”
就在这时电话通了,曾岑小声而急促地说,“喂,宝贝儿,我正忙着呢,没要紧的事等会儿再打过来。”
“火烧眉毛啦,亲爱的曾富贵同学,你当时开票怎么只交了增值税和附加,个税一直没交呢?”
“啊!怎么回事?”曾岑的音调瞬间提高了好几个八度,小跑出母校资产管路公司的会议室追问着,“他们怎么知道我赚了多少钱?又该交多少所得税呢?”
“谁让你开那么多票,你又是个体工商户,人家凭你的开票额来核定个税,你那个税已经成欠税,还不快点补了。”
“欠税?一共欠了多少钱嘛?”
“加上滞纳金怕是有十来万吧,现在拿的出那么多钱吗?”
“钱的事你倒是不用担心,你先去查清楚具体要交多少钱,拖个单子给我,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嗯。”疏月挂断电话后扔不停地搓着手机干着急。
重回谈判桌前曾岑打开了手机录音,带着愤怒和焦虑重返战场。他双手扶桌,半弓着腰,诚恳地说,“各位领导、师长们,我们现在遇到麻烦了。今年我们账上挂的一百多万往来税款没交够被盯上了,我已经让财务去详查情况了。”
“要补多少嘛?”其中一位领导不耐烦地问他。
“这我们不认,已经说好了的票款两清,税没交够是你自己的事,你要学会自己善后,否则怎么配得起‘创业明星’这四个字呢?”另一位领导抢过话语权严厉地质问他。
“各位,咱们当时只预算了增值税和增值税附加的税款,没把个税加里面是我们共同的失误啊,到现在加上滞纳金一共要补十好几万。当然,这比钱我不想出,我也不想让你们来出,毕竟我们合作这么久了,感情也到位了。正好我们就通过三方加盟模式让别人来出,咱们的分校和挂牌民办学校至少可以开六个加盟店,这不仅补了缺口还鼓励学生创业小赚一笔啊。”
“先别扯远了,马上把税补了,然后把你那个体户注销了,学校会考虑放两个分校店面给你弄加盟,你已经毕业了很久了,以后就别想让学校买单了。”资管公司老总终于发话了。
“谢谢老总,我们现在就签合同吧?”曾岑试探着发问。
“你着什么急,先拿方案来审,再找好投资人来签约。”
“好吧,我知道了,你们应该是找到新的开票人选了吧。你们三个真够狠的,最少人均每年分三四十万吧,开票的锅就甩给我来背是吧!”
“年轻人,你这样讲话很不负责任的。”
“是你做事不厚道在先啊。既然你们要给我两个分校搞三方加盟,那江南区分校的两个创业两聚点和市中心挂牌职业学校的A类店面各一间,你们给我准备好,什么方案文案的你们学校几万人才还找不到人做吗?下周一签合作意向,签约的具体事项到时听我电话安排。”曾岑丢下要求转身离去。大摇大摆的步子暂时掩饰了内心的焦躁惶恐,可出门后就摔了一跤,还差点在曾经熟悉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
在办公室整理资料的牛佩辰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周笑帘却没有让她去财务部报到的意思。暗自揣测着公司是想让她干两份活领一份薪水吗?又或者公司的经营状况不理想,所以无账可理?她立刻以最快速度整理完剩下的扫尾资料,归纳好后到周笑帘的座位去汇报工作也顺便探探口风。
“这么快?”听到敲门声后周笑帘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落回了电脑上。
“周主任见笑了,我都花了快两个小时了,希望不耽误接下来的工作。”牛佩辰双手抱着几层高的资料盒,手里攥着U盘,规规矩矩地回周笑脸的话。
周笑脸惯性一笑,拍了拍脑袋说,“你看我一忙起来啥都忘了,小牛你先把东西都放我那开着的柜子里面,辛苦了,你坐一会儿,等我这儿忙完了带你去见陈姐啊!”
“周主任费心了。”
“没事的,以后叫我姐就行了,”周笑帘一边改着文件一边聊着,“小牛,刚刚你也应该看了一些公司的重要文件,你觉得我们的业务怎么样?”
“太牛了!原来我们的矿产勘探机器人都快通过重重测试快达到量产标准了,太阳能采矿机器人光听名字就觉得炫。虽然我英文烂,但和那些海外公司的来往文件番号我总认得。只看规模就觉得我们不像创业公司,像是上市公司。看来我能被录用全凭姓氏好。”
“我们公司还真有上市计划,要不哪来那么多站炕的老人呢?”周笑帘瞟了佩辰一眼说,“搞定!刚才看的听的都别说出去。你好好干,前途自然会来找你的,现在先踏踏实实地跟着陈姐练本事,徒弟赛过师傅只是时间问题。走吧,带你去拜师。”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好”,牛佩辰摇着裙摆跟着周笑脸大踏步地出门而去。一路经过同在四楼的技术研发部,在三楼的楼梯旁的人事法务部小驻,满足了东张西望的好奇心又顺着楼梯直达二楼的财务部。恰逢财务部人员盘点存货,周主任和小牛同学只好在门外候着。
“姐,我觉得我们公司这布局太牛了,刚才我又望了望,一楼餐厅、库房和保安,二三楼简直是超霸气的loft,一半高大空间搞制造,另一半分层做管理,总之是超乎想象的前卫。”牛佩辰发自肺腑的马屁拍到了周笑脸的心眼里。周笑脸难得流露的真诚笑容褪去了往日的假笑,痛快地接过了话题继续侃了下去。“小牛啊,你真说对了,这布局全都是我们刘总安排的,而且一楼的库房和二三楼的制造中心也是联通的,需要啥材料直接就传送上去了,使用起来相当方便。财务部挨着制造中心便于各种费用的结算,这样布局才能达到一切后勤为研发制造服务的目的。”
两人正聊的开心的时候,财务部的员工踏着响亮的高跟鞋回来了。周笑脸带着牛佩辰挪动一两步上前迎接,客气冷傲地向对方介绍,“陈姐您好,您要的徒弟我给您带来了。您可得好好调教哦,尤其是餐桌礼仪,待人接物、言谈举止什么的,我们办公室好拿来就用,我就先上去了,您不送啊!”
“放心吧,财务的清规戒律会在我这儿得到前所未有的升华。”陈姐从容应对着来者不善的笑脸,眼睛却瞟着新来的牛佩辰,一见牛佩辰认同的点头便挽着她步入了财务大门。
“小牛,我看过你的简历了,很别致的。我们部门目前人很少,但心很齐。这是你的另一位同事张姐。”一进门陈姐就忙着介绍。
“你好,张婷婷。”
“张姐,您好,我叫牛佩辰,请多多关照。”
“这位是在我们这儿实习的研究生小尤。”
“你好。”“您好。”年领相差不大的两人把不熟练的寒暄推向了冰点。
还好陈姐发话了,“小尤,你的实习期还有多长时间呢?”
“剩一周多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是啊!你看我也没把你照顾好,从现在开始你不用整理凭证了,还有十来天你跟着张姐跑跑出纳,让她好好带带你。”
“好嘞!多谢陈姐关照了。”看见小尤刹那放晴的侧脸,牛佩辰知道摊上事了。
“小牛,那一桌子堆的凭证就是你的见面礼啊!”
“没事的,这儿点不算什么。我姓牛,孺子牛的牛。”正所谓走夜路吹口哨,佩辰好不容易吓退了内心的懒惰,正准备大干一场持久战却被陈姐打断。
“孩子,不忙着上手,先谈谈你理解的‘会计’这俩字。”
佩辰犹疑了一阵说,“我们学的都是概念性的东西,嗯,既是管理重要环节又是信息提供关键枢纽,应用上的经验还请陈姐多多传授了。”
“哈哈,孩子你记好了。会是人行于云,看似如履薄冰,干好了却能腾云驾雾;计是要精确测量且能言之有物,才有望达到十全十美的境界。”
“师傅在上。”佩辰瞪大眼睛近乎虔诚地向陈姐作揖。
陈姐拍了拍她的臂膀回到座位,不大的角落只剩下呆若木鸡的佩辰和堆砌成山的凭证在通透的阳光下等待着时光前来救济。
谭疏月在自家的宠来宝宠物中心门前愉快地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从朱志凯和张思明手上提的狗毛就知道一天的收成了。牛佩辰已在不远处的肯德基取好餐等候汇合了。“曾岑没和你们一起吗?”
“我们是在给你们创造条件呢?对吧,思明?”
思明微微一笑把疏月的话传递给了空气。
“喂,老曾,都六点过了还没忙完吗?”朱志凯把手机调到外放。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话音一落曾岑就挂断了通话。
“看来大神也有烦恼啊!”朱志凯感叹着收回了手机。
“校园明星进了社会也啥都不是,更何况我们呢?反正今天我的工作就是拜师会、看杂事、干杂事,思明应该和我差不多吧。”思明的点头确认后佩辰接着说,“还是宠来宝争气,看这开张的势头就知道能大干一场啊!”
“哪里呀,多亏了大家帮忙宣传,尤其是曾岑,我希望他这一关会像以前一样顺利渡过。”朱志凯说完便自然而然地和疏月依偎入怀,像一对历尽艰辛的患难夫妻,重温着五味杂陈的过往。
佩辰盯着正在摇手指的思明缓缓地说,“我们这群人难得这样静一静,感谢曾岑,祝他好运,我要开动了。”
“你抢不过我的。”随着疏月的宣战,四个人展开了狼吞虎咽的口福之争。
风卷残云之后黄昏渐走渐远,朱志凯打算回店里多待一会儿。疏月却宁愿闲坐也不想回去,还回击他一句,“你多待一两小时就能挣大钱了,就指望这个买房了?”
朱志凯突然雷霆大怒,“房子、房子还是房子!妈的,当初我说把钱拿来交首付,你嚷嚷着要开店当老板,咋俩都有老房子可以将就。现在店开的好好的,你又吵着要房子了,五句话不离房子。”
“这怨不得我,现在房子一天一个价,再不买就永远买不起了。”
“爱谁谁,你嫁房子去吧。”
思明一把抱住赌气冲走的志凯喊道:“要走可以,带上疏月,不管房子还是铺子哪个不是靠你们俩一起才撑起来的?”
朱志凯在关键时刻咽下了情绪,转过身对着谭疏月说,“月儿,好了,刚刚是我失控了,我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烦躁的。”
“我也是瞎焦虑,干着急,不该挖苦你的。”
思明继续发话,“我想各位都知道,每天清晨叫醒我的是梦想,想知道傍晚叫醒我梦想的是什么吗?”
“不想。”佩辰一个调皮的答案搞得身旁的情侣破了笑功。
谁料思明也皮了一把,“是手机没电了,走吧,各回各家了。”
回家路上,保持着铁哥们儿距离佩辰突然发问,“思明啊,你说你一会儿又想当老师,一会儿又想搞创作,结果却跑去当个公务员,你的梦想究竟是什么呀?”
“我啊,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哈!原来追求了一个境界啊,你这境界和幻境相比谁高呀?”
“管它高低雅俗,但愿信则灵吧。”
“我信。”
“你又信什么?”
“刚才你背漏的那句,梦的结局,话有点绕但意思一点也不复杂。”
“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不是!是风雨不动安如山!”
“只要风雨不乱吹,吾庐独破照样安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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